每日經濟新聞 2021-03-08 22:22:09
◎王一鳴:相信在產業互聯網領域也會涌現出一些新的平臺,而這些平臺有可能會超越消費互聯網。
◎邵宇:彌合產業層面的數字鴻溝,首先還是要反壟斷。
每經記者|張蕊 每經編輯|廖丹
數字經濟從來沒有像如今這樣在我們生活中“無孔不入”。在手機越來越讓我們“拿得起放不下”的同時,各個產業也再難與數字化絕緣。
3月5日,《中華人民共和國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第十四個五年規劃和2035年遠景目標綱要(草案)》公布,擘畫了未來五年的宏偉藍圖,其中便提到“加快數字化發展 建設數字中國”。今年的政府工作報告也提出,加快數字化發展,打造數字經濟新優勢,協同推進數字產業化和產業數字化轉型。
未來,數字經濟能否成為經濟增長的主動力?數字化發展將帶來哪些投資新機遇?而在這過程中出現的“數字鴻溝”又要如何解決?近日,在《每日經濟新聞》和百度財經聯合出品的2021兩會特別系列《代表委員面對面》欄目中,全國政協委員、中國國際經濟交流中心副理事長王一鳴,東方證券首席經濟學家邵宇,如是金融研究院院長、海南大學經濟學院教授管清友圍繞“釋放數字經濟紅利,賦能經濟加速復蘇”主題展開了熱烈討論。
新冠肺炎疫情給世界經濟帶來巨大沖擊,2020年,中國成為全球主要經濟體中唯一實現正增長的國家。有學者認為,未來的增長出路主要在于技術革命。那么數字經濟究竟能否成為驅動世界經濟增長的核心關鍵力量?
王一鳴表示,技術革命,特別是數字經濟是不是未來經濟增長的主要動力,目前還有爭論。

“技術革命的核心是要提高生產率。”他說,但是除了20世紀90年代中期到本世紀初,全球的生產率增長比較快以外,主要經濟體過去一段時期,全要素生產率增速都放緩了。
數字化發展在加快,為什么全要素生產率還是在放緩?怎么來解釋這種現象?
在王一鳴看來,經濟增長并不完全取決于技術要素,還有更重要的制度性因素。“從趨勢上來看,數字化應該還會是推動經濟增長的一個重要引擎。”
他分享了三個比較明顯的趨勢性變化:一是數據正在成為核心的生產要素,數字技術將有效驅動勞動力、資本、土地、技術等要素網絡化共享、集約化整合、高效化利用,從而優化要素和資源配置效率,提高全要素生產率。
二是勞動力結構也在發生深刻變化。“數字技術和智能機器人對簡單腦力勞動和程序化工作的替代正在加快。”
另外,產業形態也在發生變化。王一鳴說,工業互聯網將不同企業的生產工序整合到一個平臺上,企業的邊界在日益模糊;相應地,生產組織和社會分工的形式也進一步發生變化,未來大規模定制和個性化定制會日益成為主流的制造范式,企業形態、產業發展模式也將發生革命性變化。
王一鳴認為,這些趨勢性的變化會引領下一個經濟周期,它會成為經濟增長的重要力量。
不過在邵宇看來,數字技術的進一步發展要驅動整個世界奔向一個新的繁榮“有點難度”。他更傾向于把數據技術和新能源技術加在一起來考慮,看能源革命跟信息革命能否同時來推動新一輪的產業革命。

今年的政府工作報告指出,要依靠創新推動實體經濟高質量發展,培育壯大新動能。
管清友提到,在新舊動能轉換過程當中,無論是地方還是企業,都看到了數字經濟的優勢,但又很容易陷入誤區,沒有清晰的數字經濟發展脈絡。

數字經濟發展趨勢不可逆,但是從區域經濟發展的角度來講,我們應該如何去捕捉這輪數字經濟發展的機遇?
邵宇表示,數字化轉型僅僅說C端是不夠的,一些地方在C端如果找不到機會的話,怎么從B端突破?這就需要從政策、生態、環境、人才等方面為企業轉型真正做出賦能,“這應該是彎道超車更為現實的選擇。”
對此,王一鳴也認為,“十三五”時期是中國消費互聯網的迅猛發展期,涌現了很多世界級的平臺企業,未來“十四五”時期,產業互聯網的發展可能會形成一個新的浪潮。
數字化從消費端向生產端延伸,誰能夠邁好這一步,未來發展的空間就大。王一鳴說道:“我相信在產業互聯網領域也會涌現出一些新的平臺,而這些平臺有可能會超越消費互聯網。”
這就跟區域關聯起來了。他舉例,浙江的經濟活躍度很高,這跟數字經濟的發展關聯度非常高。“所以我覺得數字化轉型正在成為決定區域發展格局的一個重要因素,也正在重塑區域競爭的格局。”
它的機理是什么?數字經濟跟傳統產業的區別是什么?王一鳴闡述,勞動力、土地這些傳統生產要素的地位對數字經濟來說大大下降,技術、數據等新生產要素在數字經濟發展中的相對地位迅速上升。
“所以數字經濟的發展會帶來高端生產要素的集聚,會形成平臺與人才集聚的互動和循環,進而帶動區域經濟的發展。”他說。
另外,從近年來的發展趨勢來看,數字經濟的空間集中度在提高,它的城市指向性特別明顯,尤其是大都市。數字經濟會帶來一種集聚效應,就是關聯產業的集聚,而數字經濟產業的關聯產業就是技術密集型的產業。
“這就使得高素質勞動力在一定階段會進一步向這些城市集聚,進而帶來區域經濟的發展。”王一鳴說,從這個視角來看,培育新動能是一個交互的過程。
區域數字經濟與其經濟發展水平具有較強的正相關性,這就使得不同區域之間存在一定的“數字鴻溝”。“十四五”期間或者未來更長時間,我們怎么去彌補這個“數字鴻溝”?
王一鳴認為,數字鴻溝有三個層面,分別是區域層面、產業層面和個人層面。在他看來,區域層面的數字鴻溝在某種意義上是城市群和其他區域的差異。
他舉例說,即便在西部地區,像成渝雙城經濟圈的數字化指數在全國排在第四。這說明在西部,城市群內部的數字化水平也是比較高的。
從產業層面的數字鴻溝來看,因為數字化需要投入、需要人才,這就導致大企業大平臺的數字化水平很高,而大量的小微企業、個體工商戶的數字化水平很低。
而在個人層面,也有困難需要解決,比如現在老人使用數字化工具就有很多障礙。
針對這三個層面的數字鴻溝,王一鳴分別給出了解決建議。他認為,未來短時間內,區域層面的數字鴻溝還會繼續存在。未來,城市群、中心城市、大都市圈可以帶動周邊地區加快數字化進程。“這可能是區域間彌合數字鴻溝一個最有效的辦法。”他說。另外,發達地區與欠發達地區跨區域加強數字化合作,也是彌合數字鴻溝的一個有效辦法。
在產業領域,王一鳴提到,可以通過大企業帶動中小微企業數字化來彌合數字鴻溝。他表示,一些平臺型的大企業,比如工業互聯網平臺,他們能提供基礎業務和增值業務。建議工業互聯網平臺在給平臺上的中小企業提供基礎服務時免費,幫助其降低成本,然后在增值服務領域合理收費來回補基礎服務的投入。
從個體層面,現在政府也在采取措施,包括通過給老年人培訓,幫他們學習常用的數字工具,包括智能手機、APP等。
在邵宇表示,區域之間的數字鴻溝可以通過基礎設施的投資來調整,個體之間的差距通過培訓也容易踏平。“比較難的是產業層面。”
邵宇說,解決產業層面的數字鴻溝首先還是反壟斷。“大樹之下寸草不生”,能不能給B端企業一些機會非常重要。另外,頭部平臺型企業心態要端正,“你投資沒問題,但不要控股,去賦能會更好,不要什么都要攬在自己手里,把自己搞成個巨無霸,要有一個合理的邊界。”
“從投資角度來看,如果頭部平臺型企業做了這些調整,這些企業我仍然會買入,或者是比較持續地看好,因為他也在順應彌補鴻溝的潮流,這也是社會責任。”邵宇說。
王一鳴補充說:“其實本質上就是數字向善。數字經濟要給社會公眾帶來福利,使大家能夠分享新技術發展帶來的成果。”
“十四五”期間,數字經濟還有哪些新機遇?王一鳴分享了三點看法:首先從平臺視角看,“十三五”如果是C端平臺發展的一個浪潮,那么“十四五”B端平臺會形成一個新的浪潮。
“現在有些C端企業已經開始往產業互聯網領域滲透,到底是這些平臺企業慢慢從C端轉到B端,還是在B端會形成一些新的平臺企業,這是很值得期待和觀察的。”
其次,傳統產業的數字化、智能化改造升級趨勢會加快。“就是所謂的‘黑燈工廠’會越來越多。”
此外,現在政府也在推工業互聯網。相對消費互聯網來說,工業互聯網的復雜度、投資規模、對人才的要求都會提升到一個新的量級,會帶來新的發展模式、工業業態,也會帶來工業生產的革命性變革。
“我覺得這三個方向會孕育很多新的企業,包括在資本市場,都是值得期待的。”王一鳴說。
談及在數字經濟領域的投資機會,邵宇表示,提到數字技術,其實主要就是ABCD四種技術(人工智能、區塊鏈、云計算、大數據)。“從事這些技術開發的企業是作為整個新動力的引擎類公司,我們非常關注。”
“另外,其實除了數字技術,能源技術也特別重要,如果能夠找到一個結合,就是數字加新能源,這肯定就是完美風口。”他說。
“第二類就是早期收獲者。”邵宇說,在人工智能領域,它的早期收獲者就在安防,有些安防業巨頭公司已經做得很成功了。
“第三類就要看新基建了。”邵宇解釋,一兩家公司去做肯定不能形成一個產業革命的氣候,這里面需要大量的基礎設施,比如新能源技術需要高性能電池,數字技術要傳感器,工業互聯網也要傳感器,而全球傳感器的需求量級在“十四五”期間可能會達到大概五六百億。
“高智能的傳感器、數據技術、數據中心、存儲技術,這些肯定都是新基建。”邵宇說。
邵宇最后提到“全面賦能”,他提到,有了先行成功的案例,動力技術也在全力推進,新型基礎設施也部署完成,一次工業革命量級的門檻差不多就已經到了,那么此時傳統企業都會被動員起來,全面賦能,B端的巨頭隨之出現。
封面圖片來源:攝圖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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