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健

臘月(yue)二十(shi)九深夜十(shi)一(yi)點，小(xiao)城一(yi)條坑(keng)坑(keng)洼(wa)洼(wa)的(de)坡(po)路(lu)上(shang)，只有一(yi)對中年夫妻在向下(xia)走(zou)。突然，一(yi)輛(liang)滿(man)載六(liu)人的(de)小(xiao)汽(qi)車在他們(men)旁邊(bian)停(ting)下(xia)，下(xia)來一(yi)個(ge)高大(da)的(de)年輕男子(zi)，這對夫妻都露(lu)出了驚訝的(de)表情，然后汽(qi)車就開走(zou)了……

這不是一(yi)個恐怖懸疑故事的開始，年(nian)輕男子是我，那對夫妻是我父母，結局(ju)是三人一(yi)起(qi)步(bu)行回家(jia)。

又(you)過了一(yi)天，麻將之后，老友(you)本打算開(kai)車(che)送我回(hui)家，不料卻碰上(shang)了剛剛出去洗澡歸來的爸媽。這個場景其實以(yi)前不會(hui)發生，因為爸媽以(yi)前并不出去洗澡。

我(wo)的(de)家鄉在北戴河，是全國著名的(de)避(bi)暑勝(sheng)地。這個地方(fang)很(hen)多人都只工作半年，忙碌(liu)兩個月(yue)。炎炎盛夏之(zhi)時，小(xiao)城(cheng)盡管面積不大，但是人口密度卻會暴(bao)增(zeng)，官方(fang)數據只有六(liu)萬(wan)人的(de)小(xiao)城(cheng)可能會陸(lu)續接(jie)待超過(guo)千萬(wan)的(de)游客。

七八(ba)月份的北戴河，除了(le)在(zai)(zai)樹(shu)根下(xia)納涼的老人和放暑假(jia)的孩子，幾乎看不到(dao)閑著(zhu)的成年人，他們一年的生計基本(ben)都維系在(zai)(zai)這兩個月中。開旅館(guan)的忙著(zhu)去車(che)站和大路上拉客，開飯館(guan)的每(mei)天都要忙碌到(dao)深夜。

一旦天(tian)(tian)氣轉涼，這時(shi)最(zui)熱鬧的(de)地方便(bian)是麻將(jiang)館。夏天(tian)(tian)緊(jin)張(zhang)忙碌，冬天(tian)(tian)閑下來的(de)人們(men)消磨時(shi)光的(de)辦法乏善可陳，打(da)麻將(jiang)曾經(jing)很好解決(jue)了這個問題。

從(cong)去年開(kai)始，麻將遇到了一個頗具實(shi)力(li)的(de)競爭者，它的(de)名字叫(jiao)洗浴中心(xin)。一家(jia)名叫(jiao)月亮灣的(de)洗浴中心(xin)橫空(kong)出(chu)世(shi)后，連我(wo)這(zhe)個在北京(jing)工作的(de)人都十(shi)分長見識。

地暖(nuan)，桑拿房(fang)，還有休閑大廳可(ke)以(yi)看電視、做按摩。拿手牌和毛巾上二樓洗浴(yu)區(qu)后，會有服務生過來迎接，引(yin)至手牌相(xiang)對應的(de)(de)箱(xiang)子(zi)(zi)中，經他的(de)(de)公共手牌和你(ni)的(de)(de)手牌兩道(dao)程序才可(ke)以(yi)打開箱(xiang)子(zi)(zi)，安全(quan)性極高。北(bei)戴河(he)人(ren)的(de)(de)“澡事”也真正開始進入洗浴(yu)中心時(shi)代。

月亮灣的硬件設施(shi)和軟件服務不(bu)僅(jin)在北戴河首屈(qu)一指，即便(bian)在全市(shi)范圍也不(bu)算(suan)低(di)端，由于小城人不(bu)多(duo)，基本不(bu)會有特別喧鬧的感(gan)覺，如(ru)果只(zhi)洗澡的話，二十塊錢(qian)一位，價(jia)格很有競爭力。

去年(nian)底，小城又開了(le)一家(jia)名(ming)叫清水(shui)泉(quan)的(de)洗浴中心，格調檔(dang)次與月亮(liang)(liang)(liang)灣相(xiang)比有(you)過之而無不及。我也(ye)去體驗了(le)一次，清水(shui)泉(quan)較(jiao)之月亮(liang)(liang)(liang)灣有(you)兩大優勢，一是(shi)地(di)理位置靠(kao)近居民區，二是(shi)在月亮(liang)(liang)(liang)灣的(de)設施和服(fu)務基礎上(shang)，多了(le)一項(xiang)汗蒸。

相比(bi)麻將而言(yan)，這(zhe)一方(fang)式雖然少了(le)(le)些(xie)刺激，但也(ye)避免(mian)了(le)(le)煙熏(xun)火(huo)燎的糟(zao)糕環境(jing)。已至知天(tian)命(ming)之年的父母從去(qu)年開始，也(ye)逐漸加入到去(qu)洗(xi)(xi)浴中心洗(xi)(xi)澡的行列。

他們長期以來都認為浴池(chi)不(bu)(bu)夠干凈，還要花錢，在家里(li)洗既方(fang)便又省事。但去清水泉體驗(yan)過之后，長期固化的觀念瞬間松動，在能承(cheng)受的價(jia)位享受到(dao)家里(li)不(bu)(bu)能得到(dao)的體驗(yan)和(he)服務，何樂而不(bu)(bu)為。

北戴(dai)河人(ren)憑(ping)借得天獨厚的(de)地理條件，多少年來都不愁吃飯問題，旅(lv)游業的(de)繁榮(rong)供養著這座小城。

但這就同圍城是一樣的(de)道理，作為避(bi)暑圣地，其實(shi)北戴河人夏天(tian)(tian)時的(de)心態普遍不放(fang)松，忙碌奔波著，透支了一年(nian)的(de)工(gong)作熱情(qing)，冬天(tian)(tian)只(zhi)有麻將(jiang)的(de)日子也略顯乏味。

小城里短(duan)短(duan)兩(liang)三年時間里接連開了兩(liang)座大洗浴中(zhong)心，無(wu)疑給北戴河人冬(dong)天的(de)生活多帶去一(yi)種選(xuan)擇，也(ye)帶來一(yi)抹亮色。

從我的專業(ye)角(jiao)度來度量(liang)，這也(ye)是(shi)小(xiao)城人(ren)(ren)收入水平提高，財富積累達到一定基礎的結果。更(geng)讓人(ren)(ren)可(ke)喜(xi)的是(shi)，這也(ye)能折射出(chu)小(xiao)城消費方式和觀念(nian)的升級，正是(shi)國(guo)家(jia)擴大(da)內需來拉動經濟的微觀樣本。

洗浴(yu)中心本就是服(fu)務業(ye)(ye)，一個洗浴(yu)中心的開業(ye)(ye)可以提供不(bu)少服(fu)務生和按(an)摩(mo)員的就業(ye)(ye)。

據我(wo)觀察，這(zhe)些人多(duo)數來自(zi)周邊農(nong)村，在這(zhe)里(li)的(de)工(gong)作可能是未來他(ta)們落(luo)腳在這(zhe)座小城(cheng)或者其他(ta)城(cheng)市的(de)基礎。

離我家更(geng)近些(xie)的清水泉春節期間歇業，我不(bu)得已只能去(qu)月(yue)亮(liang)灣洗澡，結賬(zhang)之后(hou)，服務員給我一(yi)張(zhang)浴(yu)票，告訴我下次可以再(zai)來，這(zhe)張(zhang)票可以抵(di)門(men)票二十元(yuan)。

我一時難以相信，因為月亮灣大約在一年多(duo)前，門票自(zi)15元漲至20元時，我還腹(fu)誹了(le)一下它店(dian)大欺客。

轉念一(yi)想就明白了(le)，清水泉來了(le)，月(yue)亮灣開始感受到壓力。當著服務(wu)員(yuan)的(de)面(mian)，我笑了(l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