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06-28 01:14:44
文:孫嘉夏
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將進酒》·唐·李白。
你有多久沒見到這樣的景象了?
在全國4.5萬座水電站層層攔截下,那些曾在我們耳畔沉沉流過、喧囂奔騰的大江大河,似乎一夜之間失去了怒吼的力量,變得沉默寡言。
2011年9月初,水利部發出了《關于水利部進一步加強小水電代燃料和水電新農村電氣化建設管理》的通知,要求對已建、在建項目加強監督檢查,包括從項目立項到驗收的全部環節,尤其強調了對各項行政許可如立項、土地、環評、水保等手續是否完備的檢查。
在水利部這一通知的背后,是各地小水電站數量泛濫成災、環境生態已遭到極大破壞的現實狀況。水利部國家環保總局長江水資源保護局原局長翁立達在接受 《每日經濟新聞》記者采訪時直言“現在小水電開發非常亂,問題重重”。
2011年8月至9月間,《每日經濟新聞》記者兵分多路,前往貴州習水、甘肅舟曲、云南怒江州、湖南永州、河北邯鄲、四川石棉,實地探看,冷靜思考。
“小水電亂相全國調查”,這組獨家策劃,最終在2011年9月出爐。
現象:沒有一條干流不見小水電包圍
在一個多月的實地查看和采訪中,《每日經濟新聞》記者發現,我國幾乎所有的干流都被小水電節節包圍,這樣的結果是,往日水流豐沛的河道,不但頓失滔滔,且影響了兩岸人民的生產和生活,這令人憂心的現實背后,難掩經濟利益和政績的謀取。
除雅魯藏布江外,怒江曾是我國最后一條干流上未建水電站的原生態河流,其干流、支流水源之豐富,但本報記者在怒江傈傈族自治州看到,境內較大的66條支流已被小水電站包圍,已建和待建的小水電約90座。
這樣的后果是,即使在豐水季節,不少河流也開始出現斷流,怒江的生態正變得越來越脆弱。在怒江的一級支流堵堵絡河,河水已幾近斷流,導致下游村民用水及田地灌溉極其困難。在這條河流上,已建成了一座堵堵絡河電站,而另一座大壩則正在河流上游興建,大壩建成后,兩座水庫間的河床也將再無水流過。
類似這樣一條河流上建數座電站的情形在當地并不鮮見。
在怒江州貢山獨龍族怒族自治縣,一名浙江老板幾百萬買下一條河流的開發權,先利用1100米落差在山腰建了一座水電站,覺得還是不滿意,又在山腳下利用剩下的140米落差再建了一座電站。
接受本報記者采訪的不少官員、專家認為,多年以來數萬座小水電的瘋狂上馬,已對地方環境造成了極大的破壞,更由此引發了管理、移民、補償、水保、生態等一系列問題。
中國水力發電工程學會小水電專業委員會副秘書長趙建達在其所寫的 《我國小水電之“傷”》一文中,認為小水電建設理念需要調整、管理需要加強。“全國4.5萬多座電站分屬2.9萬家企業所有,而每家企業又由很多股東組成,包括以資金、土地、實物、資源、甚至勞動力、政策性投入等各種方式出資的出資人,形成了一個多股東的產權不是很明確的產業”,由此帶來的問題之一,是“體制不順、職責不清、管理跟不上,一些地方片面追求經濟效益,忽視河流生態環境保護和水能資源可持續利用,不按規劃,無序開發,導致局部河段生態惡化”。更有甚者,眾多的所謂投資者中還出現了不少“跑馬圈河”,倒賣資源、倒賣電站的投機者,以致形成了一批“無規劃、無立項、無審批、無驗收”的“四無”電站。
深層:斷流背后的地質隱患
而在每座水電站的背后,是需要打通的幾公里、甚至十幾公里的山體內部隧道,和幾千米巨型鋼管的鋪設。這一切都讓人擔心:怒江地區是新構造運動最強烈的地區,地震等級很高(為里氏7~8級區)。
另一處頻繁遭受地質災害侵襲的,是有著“藏鄉江南、泉城舟曲”之稱的甘肅省甘南藏族自治州舟曲縣。本報記者在縣城內看到,白龍江穿縣城而過,兩側高山林立,而縣城則正是位于河谷地帶。但就是在這樣的地勢環境下,在經過上游大大小小水電站的層層攔截后,白龍江下游江底石塊裸露,江水變得平緩異常。
當地人告訴記者,2000年以前,白龍江并不是如此景象。當時,舟曲只有一座水電站,而白龍江、拱壩河和博峪河的存在,曾讓舟曲縣擁有得天獨厚的水利資源。“一江兩河”在縣境內衍生出40余條支流,總徑流量達到36.88億立方米,其中白龍江在縣境內流程達67.5公里,落差420米,年均流量81.9立方米。
而如今,水電站已在舟曲縣境內遍地開花。
但舟曲縣地震局局長告訴 《每日經濟新聞》記者,在當時縣境內獲立項審批的68座水電站中,前去辦理抗震設防審批手續的,卻只有一家。本報記者曾在當地隨機探訪了數家小水電站發現,這些水電站既未按要求停工,也無法拿出有效、齊全的證照。
與此同時,當地不少村民也向記者抱怨,由于建設水電站,不僅原先使用的水渠被廢棄,灌溉用水也日益稀少。更嚴重的問題是,由于水電站的建設不可避免的要在在山體內開通隧道、開挖引水渠,由此也對當地植被造成了破壞,將成為引發泥石流的誘因之一。
調查心得
經濟發展與環境保護應統一
記者一路走來,所見所聞,一邊是當地高速發展的經濟給群眾帶來的生活質量的提升,欣欣向榮;一邊又是在經濟發展過程中以犧牲環境為代價所帶來的破壞,讓人無奈。
無論如何,水電站為這些地方所帶來的經濟增長顯而易見,政府部門也不遺余力的吸引投資者進駐。經濟發展讓人受益,但“無邊落木蕭蕭下,不盡長江滾滾來”的景象,或許不復可見。
作者為上海公司新聞部記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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