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mei)經(jing)編輯｜楊歡

縱觀人類歷史(shi)，每(mei)一場疫情的爆發都會迫使城(cheng)(cheng)市規劃進(jin)(jin)行新(xin)的探索與創新(xin)。從頂層設計思路到落地實踐下沉，城(cheng)(cheng)市規劃如何(he)變革？城(cheng)(cheng)市治理如何(he)推進(jin)(jin)？這是后疫情時代，城(cheng)(cheng)市需(xu)要(yao)考慮的問(wen)題。

近(jin)日，中國城(cheng)市規(gui)(gui)(gui)(gui)劃協會、復旦(dan)大學空間(jian)規(gui)(gui)(gui)(gui)劃研(yan)究中心、《城(cheng)鄉(xiang)規(gui)(gui)(gui)(gui)劃》雜志社、復旦(dan)規(gui)(gui)(gui)(gui)劃建筑設(she)計研(yan)究院和(he)上海空間(jian)規(gui)(gui)(gui)(gui)劃設(she)計研(yan)究院主辦，城(cheng)市進化論(lun)作(zuo)為首(shou)席財經媒(mei)體(ti)聯合策劃，共同推出系列訪談節目《后疫情(qing)時代(dai)的城(cheng)鄉(xiang)規(gui)(gui)(gui)(gui)劃變革(ge)》，本(ben)期嘉賓——復旦(dan)大學中國歷(li)史地理研(yan)究所教授(shou)葛劍(jian)雄。

有人認為，大城市里面(mian)，密(mi)集的群(qun)居生活是大流行(xing)病(bing)(bing)區的溫(wen)床(chuang)。但(dan)在(zai)葛(ge)劍雄(xiong)看(kan)來，人口密(mi)集并(bing)非傳染病(bing)(bing)流行(xing)的必然因素(su)。相(xiang)反，大城市里醫療衛(wei)生設施與技術先進，科(ke)學嚴(yan)格的管(guan)理發揮作(zuo)用，可有效(xiao)抑制傳染病(bing)(bing)病(bing)(bing)毒(du)的傳播(bo)。

他指(zhi)出(chu)，當前，中國城市規(gui)模(mo)越來越大，城鄉(xiang)之間很多界限都(dou)已消除。但與(yu)此同時，我們在很多方面仍屬于后發展階段。因此，我們可以從(cong)更高的(de)起點，更高的(de)要(yao)求上(shang)，來研究、制定未來規(gui)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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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積累了一點經驗，更多的是教訓”

城市進化論：您如何理解(jie)“人類的歷(li)史就是(shi)傳染病的歷(li)史”？

葛(ge)劍雄：這(zhe)(zhe)要從(cong)(cong)兩個(ge)方(fang)面(mian)來(lai)(lai)講，一個(ge)方(fang)面(mian)從(cong)(cong)客(ke)觀存在(zai)來(lai)(lai)講，有了人(ren)(ren)(ren)類，甚至(zhi)有人(ren)(ren)(ren)類以前，傳染病病毒就(jiu)已經(jing)存在(zai)，甚至(zhi)它還將伴隨著人(ren)(ren)(ren)類的未來(lai)(lai)。這(zhe)(zhe)一次是新冠(guan)肺炎，下一次可(ke)能是其他的，它始終(zhong)是存在(zai)的。從(cong)(cong)這(zhe)(zhe)一點(dian)來(lai)(lai)講，的確(que)是和人(ren)(ren)(ren)類的歷(li)史(shi)并行。

但從另一方面(mian)講，到現在為止，我(wo)們(men)對傳染(ran)病病毒還沒有(you)(you)很好的(de)認(ren)識，在書寫歷史(shi)(shi)的(de)過程中，并(bing)沒有(you)(you)能夠客觀的(de)、全面(mian)地記(ji)錄傳染(ran)病病毒。我(wo)相(xiang)信隨著(zhu)科技的(de)發(fa)展，在今后記(ji)錄這(zhe)段歷史(shi)(shi)的(de)時候，對傳染(ran)病的(de)記(ji)錄會更加(jia)客觀全面(mian)。

但(dan)在(zai)可以(yi)預見的未來，我們還(huan)不可能真正(zheng)地(di)了解(jie)它。也因此，人類(lei)在(zai)對待(dai)傳染病的過程中，很不容易才(cai)積累了一點(dian)經驗，更多的是教訓(xun)。很可惜，很多教訓(xun)是事后才(cai)明白(bai)的，是無可彌補(bu)的。

比如說一(yi)開始(shi)人類(lei)慢(man)慢(man)注意到(dao)，傳染病是(shi)通過(guo)宿主傳播(bo)的(de)。所以各個國(guo)家(jia)在傳染病流(liu)行(xing)過(guo)后，都(dou)開始(shi)隔離、甚至要把病人銷(xiao)毀，埋掉、火葬。這就碰到(dao)了人類(lei)本(ben)身(shen)社會的(de)倫理矛(mao)盾。

比(bi)如說(shuo)在(zai)東京，當(dang)時已經知道交叉傳染的(de)可能性，所以規定如果家(jia)(jia)里(li)面(mian)有三個人(ren)患病，就可以不要(yao)上(shang)班。偏(pian)偏(pian)有人(ren)說(shuo)，拿了(le)國(guo)家(jia)(jia)的(de)俸(feng)祿怎么能不上(shang)班？這個制度不好，要(yao)廢除，結果造成更大的(de)交叉感染。這都是因為(wei)在(zai)當(dang)時找不到(dao)更好的(de)技術(shu)，找不到(dao)既符合科學(xue)的(de)同(tong)時，又符合倫(lun)理(li)的(de)辦法(fa)。

所(suo)以人類應該很好(hao)的總結。在(zai)這個(ge)過程中間，有一些(xie)今天我(wo)們已經可以做到了(le)，把科學跟人文很好(hao)的結合起來，比如，我(wo)們現(xian)(xian)在(zai)在(zai)對(dui)付新(xin)冠肺炎，一方(fang)面要(yao)嚴格的隔離，但另一方(fang)面還是要(yao)尊(zun)重生命，盡一切(qie)全力(li)搶救。當然我(wo)們現(xian)(xian)在(zai)也(ye)有這個(ge)條件了(le)。

剛(gang)才講到人的歷史，從(cong)這個角度講，人類的進步、倒退(tui)，往往就是跟(gen)當時的重大(da)傳染病有關。

頻繁的交流合作是嚴峻挑戰

城市進(jin)化論：歷史(shi)上有哪些流行(xing)病傳(chuan)播、防(fang)控的經驗和教訓？

葛劍(jian)雄：人(ren)(ren)們在(zai)早期就(jiu)發(fa)現，傳(chuan)染(ran)病(bing)隨著某(mou)種動物或者(zhe)人(ren)(ren)類傳(chuan)播。但是(shi)，在(zai)古代，無論是(shi)中國(guo)還是(shi)外國(guo)，人(ren)(ren)口的(de)(de)流動在(zai)正常情況下是(shi)非常有(you)(you)限的(de)(de)，比如(ru)我們游牧民(min)(min)族從(cong)來沒(mei)有(you)(you)離(li)開過(guo)草(cao)原，甚至(zhi)中國(guo)一般的(de)(de)農(nong)民(min)(min)從(cong)來沒(mei)有(you)(you)離(li)開過(guo)村，一輩(bei)子沒(mei)進(jin)過(guo)縣(xian)城(cheng)。從(cong)歷史(shi)上看，世(shi)界上幾次大(da)的(de)(de)傳(chuan)染(ran)病(bing)流行都是(shi)隨著特殊情況下面大(da)規模的(de)(de)人(ren)(ren)口移動發(fa)生(sheng)的(de)(de)。

比如(ru)說東漢末年(nian)，大(da)(da)規模(mo)的(de)戰(zhan)亂，成(cheng)(cheng)百(bai)萬(wan)的(de)人口流(liu)動，造(zao)成(cheng)(cheng)了建安(an)年(nian)間規模(mo)最大(da)(da)的(de)一次瘟(wen)疫。又比如(ru)說蒙古(gu)軍隊的(de)西征(zheng)，又把(ba)原來在(zai)蒙古(gu)高原上流(liu)傳(chuan)的(de)鼠疫，一路帶到了中亞、西亞、東歐。

因為正常(chang)情況不可(ke)能(neng)流動，所以(yi)這(zhe)(zhe)一(yi)點(dian)在(zai)歷(li)史上(shang)是特(te)殊情況。而到了今天，已經(jing)變成了經(jing)常(chang)性(xing)的現(xian)(xian)象，往(wang)往(wang)越(yue)是交通發達，越(yue)可(ke)能(neng)造成大規模的傳(chuan)(chuan)染病(bing)傳(chuan)(chuan)播。有了飛機，航空運輸可(ke)以(yi)在(zai)一(yi)天里(li)面(mian)將傳(chuan)(chuan)染病(bing)病(bing)毒(du)傳(chuan)(chuan)遍地球上(shang)每一(yi)個角(jiao)落，這(zhe)(zhe)可(ke)以(yi)說是現(xian)(xian)代社會，對付(fu)傳(chuan)(chuan)染病(bing)的一(yi)個致(zhi)命弱點(dian)。

所以我們現在(zai)(zai)不得已采(cai)取就(jiu)是封(feng)城、封(feng)國門，斷絕(jue)人(ren)(ren)際傳播。因為到(dao)目前為止，即(ji)使空氣什么都有(you)一(yi)定距(ju)離的(de)，所以只(zhi)要(yao)(yao)避免(mian)人(ren)(ren)之(zhi)間的(de)傳播。那么要(yao)(yao)碰到(dao)現在(zai)(zai)一(yi)個(ge)新的(de)矛盾(dun)，就(jiu)是很多社會活動，無論(lun)是生產、文化(hua)、經貿等都需要(yao)(yao)人(ren)(ren)際間頻繁(fan)的(de)交流合作(zuo)。這一(yi)點可以說是，對(dui)現代社會提出了一(yi)個(ge)嚴峻(jun)挑戰。

過去交通(tong)閉塞，傳染(ran)病只在(zai)小范圍傳播(bo)，而這(zhe)次世界(jie)上絕大(da)多數國家都已經有新(xin)冠肺炎病例，這(zhe)是(shi)現代的交通(tong)、物(wu)流各方面造(zao)成的影響。

更多改善城市內部功能

城(cheng)市進(jin)化論：大城(cheng)市里面，人口集聚、建筑面積是大流行病區的溫床。您認(ren)為(wei)大疫情會(hui)對城(cheng)市的形態格(ge)局(ju)帶來(lai)哪些變化？

葛(ge)劍雄：歐洲經(jing)過幾次大的傳染病(bing)以后(hou)，人們開始意識到城市人口(kou)的高度密集(ji)，對于(yu)防御(yu)傳染病(bing)是個致命弱點。但是，社(she)會有它的兩(liang)方面，從經(jing)濟活動，從機器(qi)機械化大生(sheng)產來說，這又是人口(kou)聚集(ji)帶來的積(ji)極效益。

其實(shi)，人口(kou)密集(ji)并(bing)不是造(zao)成(cheng)傳(chuan)染病病毒(du)流行(xing)的(de)(de)(de)必(bi)然因素。在(zai)人口(kou)密集(ji)的(de)(de)(de)大城市(shi)(shi)，醫療衛(wei)生設施、技術先(xian)進，通過(guo)科學(xue)嚴格的(de)(de)(de)管(guan)理，充分(fen)發揮作用(yong)，反而可以有效抑制病毒(du)的(de)(de)(de)傳(chuan)播。所(suo)以這(zhe)一次并(bing)不是所(suo)有大城市(shi)(shi)都染病比例(li)高(gao)，或者死亡率高(gao)，相(xiang)反的(de)(de)(de)，往往在(zai)大城市(shi)(shi)中死亡率相(xiang)對低，有個別數字高(gao)的(de)(de)(de)城市(shi)(shi)，很可能跟它(ta)檢測(ce)面廣有關。

這就要求我們今后更多(duo)改善(shan)城(cheng)(cheng)市內部功(gong)能(neng)，而不是因(yin)為疫情的關系(xi)，就要縮小(xiao)城(cheng)(cheng)市人口(kou)規(gui)模。事實(shi)證明，從經濟、社會、文化各方面(mian)講，大城(cheng)(cheng)市，特別是特大城(cheng)(cheng)市、超(chao)大城(cheng)(cheng)市的積極(ji)效應(ying)，正面(mian)作用更大。

規劃應該緊扣人的因素

城(cheng)市(shi)進化論：在(zai)后疫情新(xin)時代的國土空間規劃當中，像復(fu)旦大學(xue)這樣的綜合性大學(xue)，應該發揮哪些作用？

葛劍雄：以前(qian)的規劃比較多(duo)的是(shi)重(zhong)視(shi)物，或(huo)(huo)者重(zhong)視(shi)自然，但是(shi)不(bu)重(zhong)視(shi)人(ren)，不(bu)重(zhong)視(shi)人(ren)文(wen)，所以像復旦大學(xue)(xue)這(zhe)樣的規劃機構，應該充(chong)分發揮(hui)在(zai)自然科(ke)學(xue)(xue)、社會科(ke)學(xue)(xue)、人(ren)文(wen)學(xue)(xue)科(ke)中間(jian)的要素(su)。未(wei)來，無(wu)論是(shi)小范(fan)圍規劃，或(huo)(huo)是(shi)綜合性空間(jian)規劃，都(dou)應該充(chong)分考慮到(dao)人(ren)的因素(su)、人(ren)文(wen)的因素(su)，考慮到(dao)人(ren)跟(gen)自然環境、個(ge)人(ren)跟(gen)整個(ge)社會之間(jian)的協調、和諧(xie)。

比(bi)如說剛才講到現(xian)在(zai)已經有大城(cheng)市，今后還會(hui)(hui)出現(xian)一些(xie)特大城(cheng)市或者城(cheng)市群，但是我們在(zai)規(gui)(gui)劃(hua)(hua)中要充分(fen)考慮，在(zai)城(cheng)市群內部，或者每一個城(cheng)市帶(dai)，比(bi)如像大灣區、長三角內部，怎么樣在(zai)規(gui)(gui)劃(hua)(hua)中做(zuo)到人(ren)跟(gen)自然、個人(ren)跟(gen)社會(hui)(hui)、個體(ti)跟(gen)群體(ti)、城(cheng)市跟(gen)鄉村、生產跟(gen)生活(huo)之間的協(xie)調創新。

這一次疫(yi)情給很(hen)多(duo)人(ren)一個教育(yu)，比如現在(zai)我(wo)們(men)講(jiang)到(dao)居家(jia)隔(ge)離(li)，為(wei)什么有(you)些(xie)住(zhu)房很(hen)寬敞，但(dan)是沒有(you)居家(jia)隔(ge)離(li)的條(tiao)件。實際上(shang)，我(wo)們(men)空(kong)(kong)間(jian)既應該(gai)有(you)公共空(kong)(kong)間(jian)，也應該(gai)有(you)每(mei)家(jia)每(mei)戶的私密空(kong)(kong)間(jian)。在(zai)家(jia)庭內部，今后的房子(zi)結構要考(kao)慮到(dao)個人(ren)的一些(xie)私密空(kong)(kong)間(jian)。

再比(bi)(bi)如說，這一次一些小區封閉管理，無(wu)法去大(da)超市、超大(da)超市采(cai)購(gou)物資，導(dao)致小區內(nei)居民生活(huo)發生困難。這是因為我們(men)以(yi)(yi)前的(de)規劃中，更多從(cong)經(jing)濟效益(yi)、社會效益(yi)考慮，肯定是大(da)超市、特(te)大(da)超市比(bi)(bi)較好。但如果我們(men)考慮到超市跟日常生活(huo)之(zhi)間(jian)的(de)過渡網絡(luo)，完(wan)全可以(yi)(yi)設置一些利用人(ren)工智(zhi)能的(de)小型供應(ying)站，以(yi)(yi)及(ji)合理配置物流系統(tong)。

另外，我們(men)考(kao)慮(lv)(lv)一(yi)個小區或者城(cheng)市的(de)工人，要更多地考(kao)慮(lv)(lv)公共(gong)衛生、防(fang)御(yu)以及(ji)安(an)全這一(yi)方面的(de)因素。這些是對(dui)我們(men)未來，無(wu)論是宏觀(guan)還是微(wei)觀(guan)的(de)規劃，都提(ti)出了新的(de)課(ke)題。

中國人口密集，城市的(de)規模(mo)越來越大，城鄉(xiang)之間很多界(jie)限都已經消(xiao)除(chu)了。但同時，我們在很多方(fang)面(mian)，實際(ji)上(shang)屬(shu)于后(hou)發展(zhan)，因此，我們可以從更(geng)高的(de)起(qi)點，更(geng)高的(de)要求上(shang)，來研究(jiu)、制定我們未來的(de)規劃(hua)。

城市進化論：那么節目最(zui)后想請您(nin)對我們大家(jia)的觀眾朋友們說(shuo)一句(ju)話，您(nin)看您(nin)最(zui)想對大家(jia)說(shuo)一句(ju)什么呢？

葛劍(jian)雄：人類(lei)的(de)歷史曾經是人跟病毒(du)、傳染(ran)病共(gong)處(chu)的(de)過程。我想未來(lai)，我們都要考慮(lv)怎么(me)(me)跟他們共(gong)處(chu)得更好(hao)，怎么(me)(me)考慮(lv)人的(de)利益能夠得到根本的(de)保(bao)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