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經記者 吳林靜

當(dang)79歲(sui)的中國工程院院士鐘南山出現在記者面前時，精神矍鑠，看上去仿佛(fo)才進入不惑之(zhi)年。

在鐘南山看來，一個(ge)人是(shi)否(fou)能夠長壽，15%取決于父母的(de)遺傳，17%取決于社會和自然環境，醫(yi)療條件有著8%的(de)影響，剩下的(de)60%是(shi)生活方式，且起(qi)著決定性作(zuo)用。

今(jin)天（10月9日），由(you)金沙講(jiang)(jiang)壇辦(ban)公(gong)(gong)室與(yu)成都商報(bao)(bao)社(she)聯合主辦(ban)的銀泰中(zhong)(zhong)心·成都商報(bao)(bao)"我(wo)看未來20年"大型公(gong)(gong)益系(xi)列演講(jiang)(jiang)開講(jiang)(jiang)，鐘南山與(yu)成都百姓們分享他的養生法寶--把(ba)鍛煉當吃藥，正所謂"上醫醫無病，中(zhong)(zhong)醫醫欲病，下醫醫已病"。

"養生(sheng)、醫未病(bing)"的(de)理念算得上中醫的(de)強項，然(ran)而(er)中醫近幾年的(de)處境(jing)并不(bu)理想。對于校友屠呦(you)呦(you)憑(ping)借青蒿(hao)素獲得諾(nuo)獎，鐘南(nan)山認為青蒿(hao)素給中醫中藥現代化提供了很(hen)好的(de)典(dian)范，只是中國(guo)在知識產權(quan)保護方面意識不(bu)強，導致專利流(liu)失海外。

鐘南山在接(jie)受《每(mei)日經濟(ji)新(xin)聞》記者（以下簡稱NBD）專訪(fang)時(shi)表(biao)示，他(ta)已成立(li)實驗(yan)室，研究通過(guo)中醫(yi)治療流感(gan)，如今，他(ta)的團(tuan)隊一旦有了(le)醫(yi)學上的發現，便會立(li)即申請(qing)國內、國際(ji)上的專利。

談青蒿素：是個很好的中藥現代化案例

NBD：屠呦(you)呦(you)獲得諾貝爾獎，您如何看待這項(xiang)認可對中醫(yi)藥推廣的促(cu)進(jin)作用？

鐘南山：屠呦呦也(ye)是(shi)北(bei)京醫學(xue)(xue)院的(de)（注：現(xian)北(bei)京大學(xue)(xue)醫學(xue)(xue)部(bu)），她一口(kou)寧波(bo)口(kou)音(yin)，不大說話，不起(qi)眼(yan)。那個時(shi)候(hou)有500多(duo)人在搞瘧(nve)疾治療研究(jiu)，她干(gan)了4年(nian)。屠呦呦從中醫方面(mian)看到青蒿(hao)素(su)，用(yong)乙醚提(ti)取出(chu)來，做了很(hen)關鍵的(de)工作，到現(xian)在為止(zhi)治療瘧(nve)疾還是(shi)以青蒿(hao)為主(zhu)。

她獲得諾貝爾醫(yi)學獎，說明傳(chuan)統醫(yi)學有(you)很多好東西；同(tong)時，傳(chuan)統醫(yi)學必須得有(you)現代方法(fa)來整理、提高，所(suo)以她這(zhe)個(ge)是一(yi)個(ge)很好的中藥(yao)現代化案例。

NBD：中(zhong)醫應該(gai)如何實現現代化的突破？

鐘(zhong)南山：中醫很多哲學理論跟現代醫學是非常相(xiang)似的(de)(de)(de)，"治未病"的(de)(de)(de)提(ti)法(fa)，各個器官相(xiang)互之(zhi)間的(de)(de)(de)聯系等，但(dan)不能夠只停留在那(nei)兒。屠呦(you)呦(you)是受到《肘后備急方》的(de)(de)(de)啟發，再改(gai)用乙(yi)醚低溫提(ti)取，得到了(le)青蒿提(ti)取物，去(qu)其(qi)糟粕(po)，取其(qi)精華。

用(yong)現代醫學的理念、方法、技術來整(zheng)理、提高、發掘中醫，切入點可以先從中藥(yao)開(kai)始(shi)。

NBD：在(zai)中藥的(de)種植(zhi)、提(ti)取、制劑環節中，我(wo)國長期處于(yu)產(chan)業鏈最底層(ceng)，淪(lun)為了原料生產(chan)大國，您如(ru)何看待(dai)這樣的(de)現(xian)狀？

鐘南山：以前我們沒有注意知識(shi)產權(quan)的(de)(de)(de)保(bao)護(hu)，當(dang)時也不太(tai)懂專(zhuan)利(li)。按理說青蒿素是中(zhong)(zhong)國的(de)(de)(de)知識(shi)產權(quan)，最后(hou)專(zhuan)利(li)卻被(bei)法國人拿去申(shen)請(qing)了。這些問題以后(hou)應該受(shou)到重視，中(zhong)(zhong)醫的(de)(de)(de)發展、中(zhong)(zhong)藥的(de)(de)(de)發現，首(shou)先要有專(zhuan)利(li)的(de)(de)(de)保(bao)護(hu)。

我手(shou)下有(you)一個(ge)專(zhuan)門的中醫組，專(zhuan)門研究各種各樣(yang)流感的藥(yao)，已經做(zuo)了5年，分離出(chu)了一些有(you)效的東西(xi)。一旦(dan)有(you)什么發現(xian)就申請專(zhuan)利，包括國內的、國際的認(ren)證。

談醫改：大醫院收入高是不正常的

NBD：雖然(ran)中醫強調"治未病"，但您(nin)看，演講完仍然(ran)有(you)那(nei)么多人爭(zheng)搶著向(xiang)您(nin)尋醫問藥，老(lao)百姓有(you)著對"專家號"的(de)需求，您(nin)怎么看待這樣的(de)現(xian)象？

鐘南山：這(zhe)需要解決三(san)級醫(yi)(yi)療服務體系(xi)的問題。昨天，美(mei)國一個很出名的臨(lin)床醫(yi)(yi)生到四川大學華西醫(yi)(yi)院(yuan)參觀，他沒想到有那么多(duo)病人。以前，有個專(zhuan)家到北京兒(er)童醫(yi)(yi)院(yuan)一看(kan)，他說那里一天的病人等于(yu)他們看(kan)3個月的病人，這(zhe)就是我們三(san)級醫(yi)(yi)療不健全的體現。

分級醫療本來是對(dui)的(de)，但(dan)是在第(di)二(er)級，沒有很合格(ge)或者很優秀的(de)全科醫生(sheng)(sheng)，全科醫生(sheng)(sheng)真能(neng)解決問題，百(bai)姓也(ye)不想去看。

4月份，習近(jin)平專門講了醫(yi)(yi)改問題，政(zheng)府要(yao)對公立醫(yi)(yi)院的(de)公益性負責(ze)，政(zheng)府要(yao)徹底擺脫掉大醫(yi)(yi)院逐(zhu)利的(de)做法(fa)，當時我(wo)很受鼓(gu)舞。現在有的(de)大醫(yi)(yi)院，4千多張床(chuang)、7千多張床(chuang)，收入這么(me)多，這是不正常的(de)，大醫(yi)(yi)院的(de)主要(yao)功能(neng)應(ying)該(gai)是解決疑難病。我(wo)們現在一個上午就(jiu)(jiu)看三個病人(ren)，6個科室來討論(lun)，收入就(jiu)(jiu)是三個病人(ren)的(de)量，沒多少，但大醫(yi)(yi)院就(jiu)(jiu)應(ying)該(gai)這么(me)做。

NBD：您曾經提(ti)到(dao)"7年醫改還(huan)沒有找(zhao)到(dao)抓手"，您怎么給(gei)醫改開"藥方(fang)"？

鐘南山：我堅持認為，醫(yi)(yi)(yi)療(liao)絕對是要公益化(hua)的，醫(yi)(yi)(yi)療(liao)主體絕對不能(neng)市(shi)場化(hua)，現(xian)在醫(yi)(yi)(yi)療(liao)相當程度上還沒有轉換成公益性(xing)，還方面需要完善。盡管這幾年醫(yi)(yi)(yi)保、社保、城鎮職(zhi)工醫(yi)(yi)(yi)療(liao)有了很大改善，但是大醫(yi)(yi)(yi)院的公益性(xing)還沒有真正(zheng)體現(xian)。

大醫院(yuan)的(de)收入(ru)應該(gai)主要是政(zheng)府(fu)來(lai)負責(ze)，比如(ru)60%應該(gai)是政(zheng)府(fu)撥付，剩下30%可以采用激勵模式去解(jie)決。現(xian)在卻反過來(lai)了，政(zheng)府(fu)給的(de)只占(zhan)醫生收入(ru)的(de)10%，所(suo)以醫院(yuan)被(bei)逼著去創(chuang)收。創(chuang)收就會有很多問題，你要一(yi)個上午看(kan)50個病(bing)人怎么可能(neng)看(kan)好(hao)，不(bu)可能(neng)。

我(wo)很幸(xing)運，學生幫(bang)我(wo)"過濾"之后(hou)，我(wo)一個(ge)下(xia)午(wu)看10多個(ge)病人，當然我(wo)心態好，否(fou)則(ze)你看著這個(ge)病人就(jiu)想著下(xia)一個(ge)，那(nei)怎(zen)么辦(ban)？現在醫(yi)改沒(mei)有抓住最要害的東西，"預防為(wei)主"、"治未病"等理念(nian)有待大力推行。

談移動醫療：看病不是看病，是看病人

NBD：雖然(ran)推行醫(yi)(yi)改，但(dan)看病(bing)難(nan)、看病(bing)貴的問題依然(ran)沒有(you)得到解決(jue)，如今(jin)不少企業(ye)布局(ju)移動醫(yi)(yi)療等新興醫(yi)(yi)療服務模式，您怎么看待(dai)醫(yi)(yi)學界(jie)的"互(hu)聯網+"？

鐘(zhong)南山：互(hu)聯網醫(yi)療是找比較高端的醫(yi)務人員來解決群眾很急需(xu)的診斷、治療問題(ti)，能(neng)解決相當大(da)一(yi)部分(fen)問題(ti)。

這里面(mian)又(you)分為互聯(lian)(lian)網(wang)醫(yi)療(liao)和(he)物聯(lian)(lian)網(wang)醫(yi)療(liao)。物聯(lian)(lian)網(wang)醫(yi)療(liao)的意(yi)思就是(shi)，比(bi)如呼吸系統疾病的診斷(duan)(duan)，患者先對(dui)著手機(ji)或采(cai)集終(zhong)端講(jiang)講(jiang)病情，再吹一口氣，終(zhong)端采(cai)集信息后通過物聯(lian)(lian)網(wang)、互聯(lian)(lian)網(wang)傳到(dao)醫(yi)生端，醫(yi)生分析后回傳，起到(dao)診斷(duan)(duan)和(he)治療(liao)的作用。

NBD：您認為這些能成為撬動(dong)醫改(gai)"頑疾(ji)"的杠(gang)桿嗎？

鐘南山(shan)：我現在的(de)(de)(de)(de)做法(fa)，是(shi)我的(de)(de)(de)(de)助(zhu)手幫(bang)我篩選，普通的(de)(de)(de)(de)他(ta)們看(kan)，真正困難的(de)(de)(de)(de)、全(quan)國各地來的(de)(de)(de)(de)我看(kan)。通過互聯(lian)網也可以達到這(zhe)樣的(de)(de)(de)(de)效果(guo)，但(dan)我覺得(de)不能(neng)完全(quan)解決，因為看(kan)病不是(shi)看(kan)病，是(shi)看(kan)病人，所(suo)以我覺得(de)互聯(lian)網可以使(shi)我們診療(liao)水(shui)平進一大步，但(dan)是(shi)不能(neng)全(quan)面代替。

醫(yi)生要(yao)通過分(fen)析進(jin)行診斷(duan)和治療(liao)，需(xu)要(yao)跟(gen)病人面(mian)對面(mian)地了(le)解其想法和需(xu)求(qiu)，這是非常(chang)重要(yao)的。為什么有時候病人等了(le)三個鐘(zhong)(zhong)頭，我見面(mian)跟(gen)他談了(le)8分(fen)鐘(zhong)(zhong)他就(jiu)很高興，他就(jiu)希望得到一個鼓勵和信心，也不(bu)用(yong)花(hua)很多(duo)錢(qian)，這是跟(gen)病人交心的過程。

另外，有時候要決(jue)定這個病人是(shi)否需要手(shou)術，不(bu)能通過互聯網來解決(jue)，要通過面對面交流，醫患共(gong)同決(jue)策。

社區醫療我(wo)很推崇(chong)，醫生看病需要面對人，而不能說通過電話(hua)通過網絡(luo)就能解決。

NBD：現在移(yi)動醫療(liao)APP多達2000多款(kuan)，大部分(fen)都(dou)設(she)置了(le)微問診、掛號、咨詢等(deng)功能，您(nin)認(ren)為(wei)它們承載的功能哪些(xie)可(ke)以強化？

鐘南山：隨著(zhu)三級(ji)醫(yi)(yi)療(liao)(liao)服務體系(xi)的(de)改善，從市(shi)場角度(du)看，互(hu)聯網醫(yi)(yi)療(liao)(liao)不單連(lian)著(zhu)國(guo)內(nei)還可以(yi)連(lian)著(zhu)國(guo)外。社(she)區醫(yi)(yi)療(liao)(liao)、全(quan)科醫(yi)(yi)生發展(zhan)，具有導診(zhen)功能的(de)移(yi)動醫(yi)(yi)療(liao)(liao)平臺作用(yong)越大(d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