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經編(bian)輯｜蔡雅(ya)蕓    

蔡雅蕓

一抬(tai)腿的距離(li)，我(wo)降落在離(li)家鄉揚州(zhou)1700公里(li)外(wai)的城市——成都(dou)，那是2010年。

這個(ge)(ge)“降落(luo)”在(zai)當時是令我(wo)挺開心(xin)的事情。記得閨蜜高中時候就對我(wo)講，以(yi)后她(ta)要去成(cheng)都定居，聽說這個(ge)(ge)城市悠閑、文藝、宜(yi)居。我(wo)當時并沒在(zai)意，還琢磨(mo)著：成(cheng)都在(zai)哪個(ge)(ge)省來著？

若(ruo)干年(nian)后，向(xiang)往(wang)成(cheng)都(dou)的(de)她嫁(jia)去蘇州(zhou)，曾經不知道成(cheng)都(dou)在哪個省(sheng)的(de)我，卻來到成(cheng)都(dou)。

有(you)一年，我在南京(jing)祿口機場等待登機。前面排隊的(de)有(you)兩個(ge)穿江蘇衛視制服的(de)人，應該(gai)是(shi)外(wai)派采(cai)訪(fang)的(de)記者。他(ta)們在聊著有(you)個(ge)同事前幾(ji)天被派去成都采(cai)訪(fang)，那位同事剛(gang)準備返回南京(jing)，結果雅安地(di)震，又被派去災區(qu)采(cai)訪(fang)，于是(shi)這位被派去采(cai)訪(fang)的(de)記者說：“成都是(shi)一個(ge)來了就走不(bu)掉的(de)地(di)方(fang)”。對了，那是(shi)2013年。

張藝謀那部成都宣傳片(pian)，“成都，一座來了(le)就不想(xiang)(xiang)走(zou)的(de)城市”。但我(wo)不想(xiang)(xiang)走(zou)，是真的(de)因為我(wo)在這里遇見了(le)愛(ai)情。

正(zheng)因為愛情讓人如此難以割舍(she)，更觸(chu)發(fa)了(le)我(wo)無限思(si)鄉之情。

我(wo)的家(jia)鄉是揚州，她(ta)的名氣是我(wo)不用再去(qu)跟每個(ge)人(ren)這樣(yang)解釋：揚州是江蘇省(sheng)的一個(ge)地級市，挨(ai)著省(sheng)會南京和長江。

關于她的(de)(de)詩(shi)句太多了，國(guo)民(min)教育這(zhe)么(me)優(you)秀，我(wo)(wo)只要跟(gen)別人提(ti)起我(wo)(wo)來自揚(yang)(yang)州(zhou)(zhou)(zhou)，大家往(wang)往(wang)有這(zhe)樣(yang)的(de)(de)反應：女生(sheng)說，揚(yang)(yang)州(zhou)(zhou)(zhou)好地方啊！“煙(yan)花三(san)月(yue)下(xia)揚(yang)(yang)州(zhou)(zhou)(zhou)”，我(wo)(wo)去玩，你要導游哦！揚(yang)(yang)州(zhou)(zhou)(zhou)有什么(me)好吃(chi)(chi)的(de)(de)？揚(yang)(yang)州(zhou)(zhou)(zhou)炒(chao)飯(fan)是(shi)我(wo)(wo)們平(ping)時(shi)吃(chi)(chi)的(de)(de)那個(ge)樣(yang)子么(me)？男(nan)生(sheng)最愛問(wen)，揚(yang)(yang)州(zhou)(zhou)(zhou)美女確(que)實(shi)多，是(shi)吧？

我(wo)現在統(tong)一回答(da)各位親：我(wo)在成都工作，4月無法回揚(yang)(yang)州當導(dao)游哦，但揚(yang)(yang)州有“4·18”煙花節(jie)哦！揚(yang)(yang)州美(mei)食要親自(zi)去吃熱(re)的哦！揚(yang)(yang)州炒飯不是成都這(zhe)邊的樣子哦！揚(yang)(yang)州美(mei)女(nv)真的是很多的哦！

曾經聽說某全(quan)球連鎖快餐店也要賣揚州(zhou)炒飯，只是(shi)到(dao)現在(zai)也沒(mei)動靜(jing)。每每我(wo)的(de)思鄉(xiang)病(bing)一犯，腦(nao)子里就會像放(fang)電影一樣，一個個我(wo)最(zui)愛的(de)揚州(zhou)美食在(zai)腦(nao)中浮現，甚至我(wo)都能聞到(dao)味(wei)兒(er)——誰(shui)讓我(wo)是(shi)聞名(ming)中外的(de)正宗吃貨。

曾經有個朋友從國外回揚(yang)(yang)州(zhou)(zhou)(zhou)，第(di)一(yi)件(jian)事就是(shi)沖進包子(zi)店，狂吃(chi)了八個不同餡(xian)兒的(de)(de)包子(zi)。而今，我只(zhi)要回揚(yang)(yang)州(zhou)(zhou)(zhou)，就仿(fang)佛看見一(yi)大堆(dui)美食向我走來，東(dong)(dong)關街的(de)(de)豆腐腦、東(dong)(dong)圈門門口的(de)(de)牛肉(rou)湯、甘泉路(lu)的(de)(de)炸雞(ji)腿(tui)、蒸(zheng)餃、灌湯包、大煮(zhu)干絲(si)、蟹(xie)粉(fen)獅子(zi)頭、揚(yang)(yang)州(zhou)(zhou)(zhou)醬菜(cai)、揚(yang)(yang)州(zhou)(zhou)(zhou)老鵝、揚(yang)(yang)州(zhou)(zhou)(zhou)炒(chao)飯……但最饞的(de)(de)，還是(shi)媽(ma)媽(ma)做的(de)(de)菜(cai)。

也許我們(men)對家鄉(xiang)最大的眷戀，就是舌尖上留(liu)下的熟悉味道。

揚州是(shi)個(ge)(ge)老城，變化(hua)不大，不會讓一(yi)個(ge)(ge)游子半載不回便產生陌生感。我從(cong)小最愛吃的(de)燒餅店，最喜歡(huan)逛的(de)老街，始終(zhong)都(dou)在那里。從(cong)東(dong)關古(gu)渡到(dao)瘦西(xi)湖，從(cong)古(gu)城墻到(dao)個(ge)(ge)園，這個(ge)(ge)城市，努力地保留著屬(shu)于一(yi)代(dai)代(dai)人(ren)的(de)回憶。走在光滑(hua)的(de)青石(shi)板路(lu)，好像這個(ge)(ge)城市與現(xian)代(dai)化(hua)無關，卻(que)又(you)能在拐角處，發現(xian)一(yi)些特別。

一位成都的(de)朋友從揚州回來，我問他(ta)感受(shou)如何，他(ta)說印象最深的(de)是(shi)在(zai)過(guo)馬路時，指示燈(deng)(deng)柱子會大聲說“現在(zai)是(shi)紅(hong)燈(deng)(deng)，請不要闖紅(hong)燈(deng)(deng)”，并(bing)且不停(ting)重復，直到燈(deng)(deng)變綠。我哈哈大笑，成都確實沒有(you)這么赤(chi)裸裸的(de)提醒呢(ni)！

唐代時(shi)，即有“揚(yang)一益(yi)二”之說，揚(yang)就(jiu)是(shi)揚(yang)州，益(yi)是(shi)成(cheng)都，我很有幸，兩個城市如今都是(shi)我的鄉。

說到“鄉(xiang)愁(chou)(chou)(chou)”，這個(ge)詞也(ye)許對我來說還(huan)太(tai)沉(chen)重，總覺(jue)得還(huan)停(ting)留在(zai)初(chu)中學的余光中那首《鄉(xiang)愁(chou)(chou)(chou)》，當(dang)時我的同桌(zhuo)在(zai)語文課上默寫此文時，后來老師拿著(zhu)他(ta)的作(zuo)業(ye)本說，她看(kan)到后有點(dian)害(hai)怕，原來同桌(zhuo)錯寫成“鄉(xiang)愁(chou)(chou)(chou)是一(yi)方矮矮的墳墓，我在(zai)里頭(tou)，母親在(zai)外頭(tou)。”頓(dun)時全班爆笑，但笑過之(zhi)后，也(ye)讓我琢(zhuo)磨起什么是鄉(xiang)愁(chou)(chou)(chou)。

記得(de)2010年第一次坐(zuo)飛(fei)機(ji)到(dao)(dao)成(cheng)都，我想省點機(ji)票(piao)錢，買的(de)最早的(de)航(hang)班，爸媽決定開車送我到(dao)(dao)祿(lu)口機(ji)場。起床(chuang)時天還沒亮(liang)，行進在(zai)高速(su)路上，一絲白光突(tu)然出現(xian)在(zai)天際，此時爸爸的(de)車在(zai)開著(zhu)，時鐘指向清晨五點半。

到機場要安(an)檢時，是我(wo)第一次回頭(tou)看在(zai)欄桿外的爸(ba)媽，我(wo)不敢再(zai)回頭(tou)第二(er)次就(jiu)直愣(leng)愣(leng)地通過安(an)檢。后來(lai)我(wo)媽怪我(wo)也不知道回頭(tou)跟他們說聲再(zai)見(jian)，我(wo)打哈(ha)哈(ha)說忘了，但(dan)心里知道，鄉愁(chou)在(zai)發酵(jiao)。

很(hen)長(chang)一(yi)段時間(jian)，我爸(ba)都(dou)跟別人(ren)說(shuo)：他女兒還是(shi)挺自(zi)立的(de)，到成都(dou)念(nian)書都(dou)是(shi)自(zi)己一(yi)個人(ren)，他們從來(lai)沒陪(pei)過(guo)。2014年(nian)的(de)11月(yue)，爸(ba)媽為了我的(de)事終(zhong)于來(lai)了，這是(shi)我最開心的(de)事，放下一(yi)切，專(zhuan)心陪(pei)爸(ba)媽逛(guang)成都(dou)，游錦(jin)里、到寬(kuan)窄巷(xiang)子、訪杜甫(fu)草堂，喝蓋(gai)碗茶、吃肥腸粉、涮(shuan)火鍋。

不(bu)能常伴他(ta)們身邊，內(nei)心(xin)總是有很多虧欠，因為就算經常給他(ta)們買東西、打電話(hua)，也(ye)不(bu)能彌(mi)補我未能“繞膝承歡”。在(zai)他(ta)們回程的(de)那一刻(ke)，我與他(ta)們說(shuo)笑著擁(yong)抱(bao)，揮手(shou)道再見；轉(zhuan)身后，卻跑回自己的(de)小破(po)車(che)里，淚(lei)如泉涌。

家鄉是什么(me)？也許就是一(yi)天天老去(qu)的(de)(de)父母所居住的(de)(de)那(nei)個地方；那(nei)鄉愁又是什么(me)？我卻(que)不敢再深(shen)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