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經記者｜岳楚(chu)鵬    每經編輯｜高(gao)涵    ; 

自4月2日特朗普宣布所謂“對等(deng)關(guan)稅”已經(jing)過去(qu)一個月。據央(yang)視新聞報道(dao)，美國參議院民主黨(dang)領袖查爾斯(si)·舒(shu)默警告，凄慘的經(jing)濟數據將“驚醒”共(gong)和黨(dang)人。

當地時間4月30日，美(mei)國(guo)商務部公布數(shu)據顯(xian)示(shi)，2025年第一(yi)季度，美(mei)國(guo)國(guo)內生產總(zong)值（GDP）環比萎縮(suo)0.3%，創2022年以來最差(cha)季度表現。

美國經濟從2024年底(di)仍(reng)顯強勁(jing)的(de)消費和投資，到2025年初意外“踩(cai)剎車”，這中間究(jiu)竟發生了什么？

美國關稅政策擾亂了全球供應鏈，也幾乎影響到了美國經濟的各個領域。企業囤積商品，導致進口激增，而消費者也越來越擔心未來財務狀況的不確定性。

有分析指出，美國當前所面臨的挑戰并非單點爆發，而是多重因素交織的結果：面對貿易政(zheng)策的(de)不確定、企業提(ti)前(qian)備貨，居民(min)消(xiao)費意愿走弱(ruo)、以(yi)及(ji)勞動力市(shi)場(chang)的(de)疲(pi)態初現，都在共同影響著第(di)一季度GDP的(de)增長。

這(zhe)是一場短期的波動，還是一個(ge)中長期的趨勢轉折？美國是否正站在通往衰退的路口？

美國經濟和政策研究中心創始人Dean Baker在接受《每日經濟新聞》記者（以下簡稱“每經記者”）采訪時表示，第一季度或是美國經濟衰退的開始。

受“提前備貨”拖累，美國一季度GDP萎縮0.3%

美國商務部(bu)經(jing)濟(ji)分(fen)析(xi)局當地時間4月30日(ri)公布的(de)數據顯示，美國2025年(nian)(nian)第(di)一季度GDP環比按年(nian)(nian)率計(ji)算下滑0.3%，幅度超(chao)過預期，為2022年(nian)(nian)第(di)二季度以來首次收縮。去年(nian)(nian)第(di)四季度，美國GDP環比按年(nian)(nian)率計(ji)算增長(chang)2.4%。

具體來看，美國第一季度凈出口對GDP的拖累達4.83個百分點，這表明企業對未來關稅上升感到擔憂，從而大規模囤積庫存。 

美國商務部表示，美國第一季度GDP萎縮主要受進口大(da)幅增加和政府支出減少拖累。

本季度進口激增，原因是企業爭相“提前備貨”，即在預期和威脅生效的關稅生效前囤積產品。美國商務部報告稱，3月美國商品貿易逆差飆升至1620億美元，遠超2024年3月的928億美元，創下自上世紀90年代初有記錄以來的最高水平。這一(yi)數字未經通脹調整(zheng)，超過了彭博社對經濟(ji)學家的調查(cha)中所有預(yu)測(ce)值。

美國(guo)經濟和政策研究(jiu)中心創始人Dean Baker在接受每經記者采訪時(shi)表示，“許(xu)多分析師(shi)傾向于關注核(he)心GDP（消費(fei)(fei)、投(tou)資和政府支(zhi)出）的增長，并認(ren)為(wei)情況良(liang)好(hao)，這種傾向具有誤導性。實際上，許(xu)多進口(kou)項目(mu)被算進了(le)消費(fei)(fei)和投(tou)資。比如，企(qi)業電腦采購的年(nian)增長率高達112.8%，這難道與進口(kou)無關嗎(ma)？”

美國家庭正大幅削減可自由支配支出

美(mei)國(guo)商(shang)務部的GDP報告顯示，占美(mei)國(guo)經濟總量約70%的個(ge)人消費支出環比增長1.8%，較去年(nian)第四季度(du)4.0%的增速明顯下(xia)滑，創2023年(nian)年(nian)中以來最低(di)。

Dean Baker向每經記者指出，更令人擔憂的是，部分支出是人們在新關稅生效前購買汽車、家具、家電和服裝的結果。“未來幾個月，這些大額購買不太可能持續，尤其是在關稅導致進口商品價格上漲的情況下。耐用(yong)品消費將在今年剩余時間內拖累GDP，商(shang)業(ye)設備投資也可能(neng)出現這種情況。”

例如，根據美(mei)(mei)國商(shang)務(wu)部公布(bu)的最新(xin)數據，3月，美(mei)(mei)國人購買(mai)了價值近(jin)7900億美(mei)(mei)元的汽(qi)車及(ji)汽(qi)車零部件(jian)，環比增長(chang)8%，以躲避4月初生效的大(da)規模汽(qi)車關稅。然而，增長(chang)勢頭已經開(kai)始減弱，一些汽(qi)車零售(shou)商(shang)稱4月銷售(shou)額出現下降(jiang)。

投資銀行Stifel高級經濟學家，董事Lauren Henderson向每經記者表示：“由于物價持續高企，且前景不確定性加劇，消費者在第一季度削減了支出。”

Dean Baker向每經記者分析稱：“實際餐飲支出年率下降3.0%。快餐店實際支出年率下降3.6%。這表明，家庭正在大幅削減可自由支配的支出。這主要源于人們(men)對(dui)未來的擔憂，尤(you)其(qi)是(shi)對(dui)失(shi)業的擔憂。”

美國世界大型企業研究會4月29日發布數據顯示，受預期惡化影響，美國4月消費者信心指數連續第五個月下降，跌至新冠疫情以來的最低水平。

關稅恐致80%的小型企業“倒閉”

作為(wei)最先(xian)感(gan)知消(xiao)(xiao)費變(bian)動的前(qian)沿陣地，大(da)型日(ri)用消(xiao)(xiao)費品公司率先(xian)釋放(fang)出了疲軟信號。百事(shi)公司、寶(bao)潔、美航(hang)等紛紛下調(diao)全年利潤預期(qi)。

百(bai)事首席財務(wu)官(guan)考菲爾(er)德在財報電話會上說：“與三個月(yue)前相比，消費者的信心明顯減(jian)弱(ruo)。”

據央視新聞報道，當地時間5月2日，記者獲悉，美國鞋類分銷商和零售商協會本周致信白宮，請求豁免美國總統特朗普所謂的“對等關稅”，稱這些關稅對鞋類行業構成了“生存威脅”。據悉，這封信由76個鞋類品牌簽署，其中包括耐克、阿迪達斯、斯凱奇和安德瑪。信(xin)中表示，許多生(sheng)產平價鞋類(lei)的公司無法(fa)(fa)承(cheng)受(shou)如此高的關(guan)稅，也無法(fa)(fa)轉嫁(jia)這些成本。如果不立即(ji)解(jie)除對等關(guan)稅，這些公司將不得(de)不倒(dao)閉。

路(lu)透社統計顯示，過去(qu)兩周(zhou)已有近30家(jia)企業(ye)削減或撤回財測，包括建材公司(si)Masco與多(duo)家(jia)美國航(hang)空公司(si)。

本周公布財報(bao)的蘋果和亞馬遜也都給出了疲軟預期(qi)。

蘋果CEO庫克在電話會議上表示，假設沒有新的關稅或其他重大變化，蘋果預計關稅將使本季度成本增加9億美元。

亞(ya)馬遜預(yu)計第(di)二季度營業收入為130 億美元(yuan)至~175億美元(yuan)，低(di)于176.4億美元(yuan)的(de)普遍預(yu)期。亞(ya)馬遜指出，“關稅(shui)和貿易政(zheng)策”以及“經(jing)濟(ji)衰退擔憂(you)”等一系列因素可能導致(zhi)其業績指引發生(sheng)變化。

圖片來源：每經記者 鄭雨航 攝

與跨國巨頭相比，更脆弱的是夾在供應鏈末端的美國中小企業。尤其是依賴進口零部件或海外原材料的小型制造商、家居、玩具與服飾企業，它們面臨著“關稅+庫存+現金流”三重困局。

物流公司Flexport首席執行官Ryan Petersen表示，特朗普的關稅會使80%的小型企業“倒閉”。

勞動力市場出現“裂痕”，企業招聘按下暫停鍵

2025年第一(yi)季度，美國失業率(lv)維持(chi)在4.0%~4.2%的低位波動區(qu)間(jian)，但(dan)看似(si)穩健的勞動力市場卻已顯露出結構性疲態。

一系(xi)列來自企(qi)業(ye)端的(de)裁員、招聘凍結(jie)與(yu)數據指標放緩，正逐步沖擊(ji)著“就業(ye)穩(wen)定”的(de)敘事基礎(chu)，成為(wei)經濟走(zou)向衰退的(de)關鍵信號。

作為最敏感的市場主體，大企業的招聘計劃與裁員動作往往能率先感知經濟趨勢。在一季度財報中，UPS宣布裁員2萬人，成(cheng)為最具代表(biao)性的(de)裁員(yuan)案例之一。該公(gong)司在(zai)聲明中解釋，此輪裁員(yuan)與“零售與制造業客戶(hu)訂單縮減(jian)、跨(kua)境(jing)運輸成(cheng)本上升以及關(guan)稅擾動”直接相關(guan)，尤(you)其受到亞馬遜等電商平臺(tai)訂單結(jie)構(gou)調整的(de)影(ying)響。

企業信號的疲軟，也已開始在勞動力市場數據中顯現。當地時間4月30日，美國自動數據處理公司（ADP）發布的最新數據顯示，今年4月美國私營部門新增就業人數僅為62000人，創2024年7月以來新低，大幅低于3月份147000人的前值，也遠(yuan)遠(yuan)不及市(shi)場預(yu)期。

賣家會將成本轉嫁給消費者

美國超市 圖片來源：每經記者 鄭雨航 攝

價格上(shang)漲與(yu)商品短缺是政策(ce)不確定性對普通美國民眾最(zui)直(zhi)接、最(zui)具沖擊力(li)的體現(xian)。

根據(ju)(ju)密歇根大學4月(yue)(yue)25日公布(bu)的(de)民(min)調數據(ju)(ju)顯示，消(xiao)費者對未來(lai)(lai)一年美國國內通脹幅度的(de)預(yu)期在(zai)4月(yue)(yue)升至(zhi)6.5%，創下1981年以來(lai)(lai)的(de)最高(gao)值。而未來(lai)(lai)五至(zhi)十年價格(ge)漲幅的(de)預(yu)期在(zai)4月(yue)(yue)飆(biao)升至(zhi)4.4%，創1991年以來(lai)(lai)最高(gao)。

亞馬遜首席執行官安迪·賈西表示，預計亞馬遜賣家會將成本轉嫁給消費者。寶潔公司首席財務官舒爾滕（Andre Schulten）也指出：“我們必須動用一切手段來應對關稅對成本結構和利潤表的影響。”寶潔計劃調高售價，以覆蓋新增成本。

塔吉特首席執行官布萊恩·康奈爾在三月份接受CNBC 采訪時也表示，消費者可能會看到食品雜貨價格上漲，尤其是通(tong)常從墨西(xi)哥(ge)進口(kou)的新(xin)鮮(xian)食品(pin)。

大型零售商還(huan)能(neng)通過(guo)規模談(tan)判(pan)降低部分成(cheng)本壓(ya)力(li)，眾多中小型行(xing)業卻在關稅面前(qian)幾(ji)乎沒(mei)有“談(tan)判(pan)空間(jian)”。玩具行(xing)業正是(shi)典(dian)型例證(zheng)，因為(wei)該行(xing)業高(gao)度(du)依賴亞洲為(wei)其提供(gong)塑料(liao)件、電子模塊、毛絨布料(liao)和(he)組裝服務。

銷售圣誕飾品、禮品和玩具的公司在接受《連線》雜志采訪時表示，美國消費者今年可能會在商店貨架上看到更少的選擇，并被迫為圣誕購物支付更高的價格。

專家：第一季度或是經濟衰退的開始

據央視新聞援引英國《金融時報》5月1日報道，耶倫表示，美國政府的關稅政策將對美國產生“極其不利”的影響，美國消費者與企業都會受到其負面影響。受關稅政策影響，美國“經濟衰退的可能性已經顯著上升”。

此前一天，美國前財政部長薩默斯也表示，市場預計，美國經濟今年有70%概率陷入衰退。

據新華社報道，多家民意調查顯示，許多美國人對“特朗普繁榮”的期待已經變成對“特朗普衰退”的擔憂。

美國廣播公司、《華盛頓郵報》和益普索集團27日發布的聯合民調結果顯示，73%的受訪者認為美國經濟狀況不佳，53%認為自特朗普上任以來經濟狀況惡化，72%擔心特朗普的經濟政策可能在短期內導致經濟衰退。

Dean Baker向每經記者分析指出，我們可能會在未來幾個季度看到經濟受到更大的沖擊。通脹急(ji)劇加速，核(he)心(xin)個(ge)人消(xiao)費支(zhi)出(chu)平減指數的年率從第四季(ji)度的2.6%上(shang)升(sheng)至3.5%，這將(jiang)使美聯儲更難(nan)決(jue)定如(ru)何應對。”

他進一(yi)步說道，“如果特(te)朗普不改變他的(de)(de)政策，接下來(lai)，進口商(shang)(shang)品短缺將導致消費者價(jia)格大幅上漲，并嚴重擾(rao)亂生產。我們(men)將看到(dao)一(yi)系列裁(cai)員，最直(zhi)接的(de)(de)裁(cai)員對(dui)象是直(zhi)接參(can)與貿易的(de)(de)人(ren)員（碼頭工人(ren)和卡車司機），隨后(hou)零(ling)售商(shang)(shang)將因無法(fa)補貨而(er)(er)遭(zao)受打擊(ji)，工廠也將因無法(fa)獲得必要的(de)(de)零(ling)部件和物資而(er)(er)遭(zao)受打擊(ji)。特(te)朗普必須迅速采取行動，才能(neng)避(bi)免這種(zhong)情況。”

Dean Baker認為，第一季度或是經濟衰退的開始。

封面圖(tu)片來源：視覺(jue)中(zhong)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