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經特約評論員 盤和林

近期，經濟學界呼吁使用新一輪財政、貨幣政策刺激經濟的聲音越來越大，而另一方面政策面也有所響應，諸如貨幣政策，近期逆回購和常備借貸便利利率都有所調降，而財政方面也給出了新能源汽車下鄉等拉動內需的政策，全國“鐵公基”等建設項目開工率也有所提升。但財政和貨幣政策顯然還是在溫和釋放當中。

那么要不要進一步擴大政策刺激力度？或者說，要不要采取激進的經濟刺激政策？筆者認為，當前國際國內經濟下行壓力較大，一系列有針對性的經濟刺激政策是必要的，但經濟刺激政策仍要繼續強調不搞大水漫灌，因為當前內需不足存在特殊性，“老藥方”只能控制病情惡化，并不能藥到病除，具體理由如下：

其一，經濟表現穩健。要用“老藥方”的核心憂慮是“衰退風險”。經濟衰退的判斷不符合當前中國經濟實際狀況。從統計局5月份數據來看，5月社會零售總額3.78萬億，同比增長12.7%，回溯疫情前的2019年5月，社零數據為3.3萬億，消費顯然已經恢復到正常區間。而從投資看，1~5月固定資產投資同比增4%，其中工業投資同比增8.8%。拖累投資表現的主要是房地產投資，前5月房地產投資下降7.2%。可以看到，5月消費和投資都很穩，并無明顯衰退跡象。

其二，壯大外貿的關鍵是優化經濟結構。用“老藥方”的另一理由是外貿數據下滑，有經濟學家想要以內需來消化外貿產能。但從外貿數據來看，5月進出口總值3.45萬億，同比增0.5%，按美元計降6.2%。但對比2019年同期進出口2.6萬億元的金額，你會發現中國外貿同比數據回落是過去幾年基數太高導致的。我國外貿當下急需解決的是產業升級問題。隨著我國勞動力成本和資源成本的提升，高附加值的出口產品和服務才是可持續的。中央高質量發展的決策部署，也要求中國出口產業從產業鏈的低端向高端發展，從價值鏈的底端向頂端發展。所以外貿的關鍵并不是擴大規模，而是優化出口結構，提高外貿產品和服務的全球競爭力。

其三，所謂的通縮并非因為需求不足。5月份CPI同比增0.2%，環比降0.2%。但CPI數據疲軟并非是因為需求不足，其影響因素主要是以下幾點：一是國際大宗商品價格下跌，這里面核心原因是美聯儲加息，諸如石油，即便是“歐佩克+”減產，油價還是難以提振，從全球流動性周期看，這是正常現象。二是當前市場不是沒有需求，而是有效需求不足。舉個例子，智能手機當前處在一個需求瓶頸期，但智能手機的需求瓶頸是因為應用軟件創新趨緩，當前諸如《王者榮耀》這樣2015年發行的游戲還在游戲榜單前列，這也就意味著5年以前的智能手機完全可以勝任，用戶根本沒有換機需求。這種因素導致的需求不足顯然是結構性的，通過補貼等手段是很難提振的。

綜上，中國經濟已經越來越多元，經濟學家不能簡單地將龐大的宏觀經濟歸入到“需求不足”這一個結論，因此激進刺激的“老藥方”也是沒有必要的。從動態的角度看，我國在美元加息周期能夠維持如此經濟成色，已經相當不易。而如果此時采取激進寬松政策，隨著未來美元從緊縮轉向寬松，很可能出現經濟過熱的情況。當前中國低通脹、低利率的環境，本身非常適宜經濟優化產業結構，實現跨越式發展。而當前的政策目標，應該是讓低通脹、低利率的時間延長。

“老藥方”不行，那么“新藥方”在哪里？6月16日國常會提出，“圍繞加大宏觀政策調控力度、著力擴大有效需求、做強做優實體經濟、防范化解重點領域風險等四個方面，研究提出了一批政策措施。”答案就在這四個方面上，對于宏觀調控，如今最為關鍵的是力度精準，比如對于銀行信貸結構優化的引導，可以通過再貸款利率調節的方式，定向引導銀行支持有助于經濟結構優化的產業。而在擴大需求方面，關鍵要突出“有效”兩個字，要減少低效率領域需求的拉動，比如在基建上要重視新基建的投放，在消費上要重視新型需求的滿足。而在實體經濟發展方面，做優做強的核心在于引導企業實現轉型升級，或以技術筑高企業壁壘，或以創新壯大戰略新興產業。而在防范風險方面，當前風險主要在樓市，穩樓市的關鍵在于價格軟著陸，當前要避免“老藥方”推升房價，因為對于企業來說，房價升高是抬高成本，不利于經濟發展，而房價快速下跌又會打擊信心，所以軟著陸是最合理的。

總體看，結構優化、供給優化這服“新藥方”才能讓中國經濟“藥到病除”，適度溫和的刺激是合理的，但要避免“老藥方”過度刺激的方式，政策要保持定力。唯有如此，中國經濟方可實現長期可持續的穩定和發展。

（作者系浙江大學國際聯合商學院數字經濟與金融創新研究中心聯席主任、研究員，工信部信息通信經濟專家委員會委員）

封面圖片來源：新華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