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mei)(mei)經記者(zhe)｜涂(tu)穎浩    每(mei)(mei)經編輯｜陳旭     

“最(zui)后(hou)一班車總是擁擠的，今天(tian)已做好加班錄(lu)單的準備。”

3月31日9時(shi)，也是“某網紅爆款增額終身壽險正式下架(jia)”前的倒數3小(xiao)時(shi)，代理人(ren)小(xiao)吳(wu)在朋友圈抽空發了這樣(yang)一條(tiao)信息(xi)。

雖然“炒停售”行為一直為監管所明令禁止，但一茬又一茬的“炒停售”潮總是借勢而起。近年來，隨著市場利率不斷走低，繼“4.025%的年金險”逐漸淡出市場，長期收益率能達到3%以上的產品已是鳳毛麟角。而這一波“炒停售”的主角，正是一種能“鎖定3.5%長期(qi)利率”固(gu)定收益型的保(bao)險產品。

然而，3.5%定價利率產品真的說沒就沒了？到底要不要抓緊“上車”？對普通消費者而言，“炒停售”似乎能(neng)帶(dai)來實惠，然(ran)而“焦慮(lv)營(ying)銷”背(bei)后(hou)還(huan)有(you)哪些容(rong)易忽(hu)略的事(shi)實？《每(mei)日經濟新聞》記(ji)者將(jiang)帶(dai)著這些問題(ti)尋求答案。

緣起：監管引導降低負債成本

2019年8月30日，為了防范行業的利差損風險，銀保監會發布《關于完善人身保險業責任準備金評估利率形成機制及調整責任準備金評估利率有關事項的通知》，長期年金的責任準備金評估利率執行標準由“復利4.025%和預定利率的小者”調整為“復利3.5%和(he)預(yu)定利率的小者(zhe)”。

據業內消息，3月23日，銀保監會人身險部組織保險行業協會以及20余家壽險(xian)(xian)公司(si)，圍繞險(xian)(xian)企的負(fu)(fu)債(zhai)成本(ben)、負(fu)(fu)債(zhai)與資(zi)產的匹(pi)配情況以(yi)及(ji)降低(di)責任(ren)準備金評估利率對公司(si)影(ying)響(xiang)等方(fang)面開展調研。

“（行業）有一定的(de)(de)利差損(sun)風險。”一位壽險公司高管在受訪(fang)時對《每日經濟新聞》記(ji)者表(biao)示，非(fei)常認(ren)同并(bing)支持最(zui)近監(jian)管機構調研負債成本的(de)(de)必要性，并(bing)希望出臺相(xiang)關政策以進一步降低負債成本。

此次調研(yan)引發了業內對于保(bao)險產品(pin)預定利(li)率下調的火熱(re)討論。評估利(li)率下降(jiang)如何牽(qian)動事關(guan)產品(pin)定價的預定利(li)率？

燕道數科創始人兼CEO婁道永對《每日經濟新聞》記者表示，根據《關于(yu)進一步完善人身保險精算制度有關事項(xiang)的通(tong)知(zhi)》規(gui)定(ding)，險企開(kai)發的產品(pin)定(ding)價(jia)利(li)率只要(yao)不(bu)高于(yu)評(ping)估(gu)利(li)率，可(ke)以直接(jie)備案，反之則需(xu)要(yao)報監管(guan)審批。實操中(zhong)，保險公司給(gei)出(chu)的定(ding)價(jia)通(tong)常不(bu)會超過監管(guan)的評(ping)估(gu)利(li)率。如今，若責任準備金評(ping)估(gu)利(li)率下調(diao)，也就意味著預定(ding)利(li)率必會下調(diao)。

近年來，由于市場利率趨勢性下行和權益市場波動，保險資金運用收益率持續低迷。數據顯示，去年第二季度至第四季度，保險資金年化財務收益率分別為3.66%、3.47%、3.76%，年化綜合收益率分別為2.82%、1.56%、1.83%。

普華永道中國金融行業管理咨詢合伙人周瑾對《每日經濟新聞》記者表示，去年以來，資本市場表現不佳，保險行業資金運用的綜合投資收益率低于2%，行業利率倒掛(gua)問題顯著，進一步加劇了長(chang)期利差(cha)損風險。在其看(kan)來，保(bao)險公司負(fu)債(zhai)成本的降(jiang)低，一方面要借(jie)助體制(zhi)機制(zhi)改(gai)革和數字化工具(ju)等(deng)方式(shi)提(ti)高運營效率，壓縮營銷與管理費用；另一方面要加強客戶風險識別，提(ti)高承保(bao)風控水平，并(bing)積極開(kai)展事前(qian)干預(yu)等(deng)風險減(jian)量(liang)管理，從而降(jiang)低賠付水平。

東吳證券(quan)研報(bao)認為(wei)(wei)(wei)，責任準(zhun)備(bei)金(jin)評(ping)估利(li)率(lv)為(wei)(wei)(wei)償一代下表述，評(ping)估利(li)率(lv)是否(fou)調整不(bu)影響(xiang)償二(er)代下財(cai)務會計和內含價值，對存量(liang)業務利(li)潤(run)釋(shi)放(fang)不(bu)產生影響(xiang)，但引導降低負債成本的長(chang)期信號值得(de)關注。該券(quan)商認為(wei)(wei)(wei)，競品收(shou)益率(lv)中樞(shu)逐步下行(xing)，未來(lai)預定(ding)利(li)率(lv)將(jiang)跟隨評(ping)估利(li)率(lv)下行(xing)。

圖片來源：視覺中國

影響：3.5%定價利率增額終身壽險不再？

雖(sui)然預定利率直(zhi)接關乎產品的定價和收益，但也(ye)不是唯一決定因素。

湖南大(da)學保險精算與風險研(yan)究所所長張琳告訴《每日經濟新聞(wen)》記者，壽險產品(pin)的價格(ge)不(bu)只與預定利率(lv)相關，還與費率(lv)、死亡(wang)率(lv)（疾病(bing)發生率(lv)）相關。在其(qi)看來，定價利率(lv)下降，不(bu)能簡單理解(jie)為壽險產品(pin)會漲價或者收益降低。

據婁道永分析，預定利率下降影響較大的是傳統壽險，其中最為顯著的還屬增額終身壽險，因為目前此類產品幾乎都以3.5%定價。此外，終身年金、兩全年金、終身重疾的預定利率以3%為主，目前影響較小，以保障功能為主的定期壽險對于利率敏感度不高。對于“保底利率+浮動利率(lv)”分紅險、萬(wan)能險等(deng)理財險來(lai)說，預定利率(lv)下(xia)降目前影響也不大。

“從(cong)不同公司的影(ying)(ying)響(xiang)而(er)言，對大部分保險(xian)機構來(lai)說影(ying)(ying)響(xiang)不大，定(ding)價(jia)策略激進(jin)的險(xian)企(qi)則需要調整(zheng)。”他補充說。

近年來，隨著壽險轉型深化，傳統壽險銷售渠道業務下滑嚴重，“高收益率、確定性、靈活性”的增額終身壽險火遍保險圈，在經代、銀保渠道大受歡迎，也受到個險代理人的廣泛青睞。憑借與年金險等險種搭配，增額終身壽險成為不少壽險公司2023年“開門紅”主打產品。

“儲蓄險尤其是增額終身壽險的熱銷，導致部分中小壽險公司的利差損、費差損風險加大，使得監管對于保險公司潛在的長期利差、費差損擔憂上升。”財通證券分析師在近期的研報中指出，部分中小險企在互聯網平臺、銀保渠道銷售的增額終身壽險IRR（內部(bu)收益率）較高，長期持有大多在3.2%-3.3%，甚至有少數產品IRR接近3.5%。

《每日經濟(ji)新聞》記者注意到，此(ci)類產(chan)品(pin)也(ye)是(shi)此(ci)輪“炒停(ting)售”浪潮(chao)的核心(xin)產(chan)品(pin)。不過，在婁道(dao)永看來，即便評(ping)估(gu)利率(lv)下降正(zheng)式落地，也(ye)并不意味著目前預(yu)定利率(lv)超過上限的產(chan)品(pin)馬上都會(hui)停(ting)售，而是(shi)會(hui)逐(zhu)步退出。

“對于準備金覆蓋率小于100%的壽險公司，需要調整至新的預定利率，一般不超過評估利率。但對于資本金充足的公司，也可以保持一定的原來預定利率產品繼續銷售。”他舉例稱，此前4.025%的年金險在監(jian)管(guan)下調評(ping)估利率之(zhi)后，在一段時(shi)間內市場(chang)上仍(reng)有(you)銷售(shou)。

現象：老產品停售炒作難以避免

“一個3.5%復利時代(dai)高收益幸存(cun)者，錯(cuo)過(guo)不(bu)再有！”

“得不(bu)到的(de)永遠在騷動(dong)，被偏愛的(de)都有恃無恐。錯(cuo)過(guo)，我(wo)們都有過(guo)錯(cuo)……”。

就在此次調研消息(xi)傳出之后，一些保險銷售人員借勢營銷，段子頻(pin)出。

最(zui)近，小王就收到了多位營(ying)銷(xiao)員(yuan)輪(lun)番(fan)催促“上車”的信息，對此他頗感疑惑，此前(qian)自(zi)己并沒有咨詢過增額終身壽(shou)險(xian)產品，到底該買還是(shi)不該買呢？

“引導(dao)降(jiang)低負(fu)債成(cheng)本將大幅刺激產品(pin)銷售。”在東吳(wu)證券(quan)分析師看來，老(lao)產品(pin)停售炒作難(nan)以避免。

在張琳看來(lai)，對(dui)于保(bao)險(xian)公(gong)司來(lai)說(shuo)，“炒(chao)停(ting)(ting)售(shou)”這種現(xian)象是一種短視行為，只看保(bao)費，沒(mei)有從公(gong)司長遠利(li)益考慮。“炒(chao)停(ting)(ting)售(shou)”會使得(de)保(bao)單發生不(bu)均勻(yun)，不(bu)利(li)于后端預測利(li)率的(de)(de)發展，保(bao)證(zheng)公(gong)司經營的(de)(de)平穩。對(dui)于消費者來(lai)說(shuo)，也不(bu)應追求臨(lin)時“上(shang)車(che)”，還(huan)應該關注(zhu)承保(bao)公(gong)司的(de)(de)償付(fu)能力，關注(zhu)公(gong)司是否能持續經營。

2022年7月，銀保監會起草了《保險銷售行為管理辦法（征求意見稿）》（以下簡稱《管理辦法》）禁止炒作停售及價格變動。《管理辦法》提出了對產品停售及價格調整進行公告，意在要求保險公司對產品是否停售“說話算話”，也對銷售(shou)人員的宣(xuan)傳口徑進行(xing)了統一。

上(shang)海昱(yu)淳商(shang)務咨詢公司合(he)伙(huo)人、精算師徐昱(yu)琛對(dui)《每日經濟新聞(wen)》記者(zhe)(zhe)表示，一些(xie)性(xing)(xing)價(jia)比(bi)高的(de)產品(pin)在停售之(zhi)前告(gao)知消(xiao)費(fei)者(zhe)(zhe)，本(ben)(ben)身是有(you)(you)利于消(xiao)費(fei)者(zhe)(zhe)，但有(you)(you)些(xie)產品(pin)本(ben)(ben)身性(xing)(xing)價(jia)比(bi)并不高，甚至還有(you)(you)保(bao)險(xian)公司在聲稱產品(pin)下架之(zhi)后(hou)仍繼續銷(xiao)售。這就有(you)(you)可能誤(wu)導(dao)消(xiao)費(fei)者(zhe)(zhe)選(xuan)擇低性(xing)(xing)價(jia)比(bi)，或(huo)者(zhe)(zhe)選(xuan)擇了不適(shi)合(he)自己的(de)產品(pin)。

《每日經濟新聞》記者注意到，去年9月，中國精算師協會向消費者提示增額終身壽險的風險時強調，終身壽險前期退保損失大，因此并非“穩賺不賠”。 中國精(jing)算師協會還提示稱，有的保險營銷(xiao)員在銷(xiao)售(shou)增額終身壽險產品過程中涉嫌(xian)誤導(dao)性(xing)宣傳，請消費者予以警惕。

圖片來源：每經資料(liao)圖

分析師：分紅險占比提升有望緩解負債成本壓力

低利率環境對保險公司的投資能力和償付能力將提出更高要求。以內部收益率接近3.5%的產品為例，財通證券分析師指出，給到客戶的利益(IRR)+附加費用率=預定利率，因此較高的IRR直接從產品定價層面壓降了費用率，致使產品定價的附加費用率低于實際費用率，則需要用比較激進的投資收益率(5%甚至更高)才能維持正利潤。

但長期利率(lv)長期呈下行(xing)趨(qu)勢，疊加權益(yi)(yi)市場波動加劇、非標資(zi)產(chan)荒(huang)難(nan)題顯現、海外銀行(xing)危機(ji)導致外部投(tou)資(zi)環(huan)境(jing)不(bu)確(que)定性(xing)增大(da)等因素，部分(fen)保(bao)險公司能實現的投(tou)資(zi)收益(yi)(yi)率(lv)已無(wu)法覆蓋較為激(ji)進的定價利率(lv)。

實際(ji)上，受(shou)制(zhi)于投資能力和資本金的限制(zhi)，一些(xie)中小公司對于增額終(zhong)身(shen)壽(shou)(shou)險產品已經(jing)采取了停售(shou)(shou)、限售(shou)(shou)的策(ce)略。徐昱琛認為，從利(li)差損的角度而言，低利(li)率環境下(xia)壓低預(yu)定利(li)率是(shi)一個系統性(xing)工程，是(shi)包含增額終(zhong)身(shen)壽(shou)(shou)險在(zai)內所有壽(shou)(shou)險產品面臨(lin)的共同問題。

1992年到1996年間，壽險業競相調高普通型人身險產品預定利率，一些產品復利高達8%以上，1999年，原保監會下發《關于調整壽險保單預定利率的緊急通知》，全面叫停高預定利率產品，強制壽險公司將壽險保單的預定利率調整為不超過年復利2.5%。相關(guan)數據顯示，在該政策發(fa)布(bu)之前(qian)，中國(guo)壽險(xian)業積累的利差損達(da)到了(le)數百億元，至(zhi)今(jin)仍(reng)有個別公(gong)司在消化當年的利差損風險(xian)。

婁道永認為，預定(ding)利率(lv)(lv)下降對于產(chan)品(pin)性(xing)價比(bi)是(shi)不(bu)是(shi)真的下降，其(qi)實對于不(bu)同(tong)(tong)的產(chan)品(pin)有不(bu)同(tong)(tong)影響。在(zai)其(qi)看來，消費者應當根據家庭資(zi)產(chan)狀況(kuang)、風險承(cheng)受(shou)能力(li)等具體情況(kuang)按(an)需配(pei)置。預定(ding)利率(lv)(lv)下降背景下，選(xuan)擇投(tou)資(zi)理財屬(shu)性(xing)較強(qiang)的分紅險、萬(wan)能險等浮(fu)動利率(lv)(lv)產(chan)品(pin)，從長(chang)期收益率(lv)(lv)來看也能實現(xian)較高的資(zi)金回報。

東吳證券分析師認為，中期來看，預定利率跟隨評估(gu)利率下行，保險(xian)(xian)(xian)(xian)(xian)公(gong)司分紅(hong)險(xian)(xian)(xian)(xian)(xian)占(zhan)比(bi)提(ti)升(sheng)(sheng)，傳統險(xian)(xian)(xian)(xian)(xian)業(ye)務占(zhan)比(bi)下降，雖(sui)然儲蓄型業(ye)務吸引力(li)略有下降，但分紅(hong)險(xian)(xian)(xian)(xian)(xian)占(zhan)比(bi)提(ti)升(sheng)(sheng)有望(wang)緩解人(ren)身險(xian)(xian)(xian)(xian)(xian)公(gong)司剛性(xing)(xing)負債成(cheng)本壓力(li)，值得(de)注(zhu)意的(de)是，壽險(xian)(xian)(xian)(xian)(xian)產(chan)品本身保本屬性(xing)(xing)有望(wang)進一步強化。

“長(chang)期來(lai)看，座談會(hui)召開(kai)體現(xian)監管防(fang)范利差損(sun)風險(xian)信號，未(wei)來(lai)行業淡化開(kai)門紅，聚(ju)焦(jiao)長(chang)期儲蓄和保障型(xing)產品(pin)將逐(zhu)步成(cheng)為(wei)共識。”上述(shu)分析師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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