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經(jing)(jing)記者｜朱鵬(peng)  丁舟(zhou)洋    每經(jing)(jing)編輯｜陳俊杰     

“鄱陽(yang)湖(hu)浸東南境，有(you)人曾(ceng)量三十六(liu)萬頃。”宋代文人周弼在其詩(shi)作(zuo)《鄱陽(yang)湖(hu)》的開(kai)頭用略帶夸張的手法展(zhan)示了鄱陽(yang)湖(hu)之大。

或許八(ba)百年前，周弼看到的鄱(po)陽(yang)湖(hu)(hu)確(que)有(you)那么大。即使隨著(zhu)土(tu)地變遷、城市發展，鄱(po)陽(yang)湖(hu)(hu)面積有(you)所縮減，其仍是當今中國第一大淡水(shui)湖(hu)(hu)。不(bu)過現(xian)在，鄱(po)陽(yang)湖(hu)(hu)已打破(po)其水(shui)域面積歷史極小值。

今年持續的(de)高(gao)溫天氣(qi)波(bo)及全(quan)國，鄱陽湖(hu)(hu)所在的(de)江(jiang)西省(sheng)也(ye)頂著日頭曬(shai)。“高(gao)溫導(dao)致鄱陽湖(hu)(hu)蒸發量特(te)別大，今年降水又特(te)別少，比(bi)同期偏少65%，所以鄱陽湖(hu)(hu)就旱得厲害(hai)。”江(jiang)西省(sheng)生態氣(qi)象(xiang)中心副主任(ren)占明錦(jin)在8月24日接受《每日經濟新聞》記者專訪時表示。

據衛星監測，8月24日(ri)(ri)鄱(po)陽湖(hu)主(zhu)體及附(fu)近水域(yu)面積為878平方公里，較今年6月27日(ri)(ri)監測到的(de)最大水域(yu)面積3331平方公里減小74%，創(chuang)歷史新低。

不(bu)過占明錦告訴每經記(ji)者，據預判，鄱陽(yang)湖(hu)的(de)旱情大概會在(zai)9月中下旬得到明顯(xian)緩解。水(shui)天一(yi)色的(de)鄱陽(yang)湖(hu)會重(zhong)現，但(dan)其(qi)在(zai)極端(duan)天氣之下的(de)脆弱，也再次證(zheng)明了生態保(bao)護的(de)迫切性(xing)和科(ke)學應對(dui)的(de)重(zhong)要性(xing)。

中國最“善變”的超級大湖

鄱陽湖位(wei)于江(jiang)西省北部，是(shi)長江(jiang)中下游(you)主(zhu)要支流之一(yi)，在調節(jie)長江(jiang)水(shui)位(wei)、涵養(yang)水(shui)源、改善(shan)當地氣候和(he)維護(hu)周(zhou)圍地區生態平衡(heng)等(deng)方面都(dou)扮演著極其重要的(de)角色。

占明錦告訴(su)每經記(ji)者，鄱陽湖(hu)(hu)是(shi)自(zi)然(ran)通江湖(hu)(hu)泊，沒有(you)任何人為(wei)(wei)干(gan)預(yu)手段控(kong)制，諸如水閘(zha)。“沒有(you)人為(wei)(wei)干(gan)預(yu)的(de)優勢就是(shi)生態特別好(hao)，鄱陽湖(hu)(hu)為(wei)(wei)什么能(neng)成為(wei)(wei)江豚(tun)的(de)家鄉，就是(shi)因為(wei)(wei)它(ta)沒有(you)人為(wei)(wei)干(gan)預(yu)。但也正(zheng)因為(wei)(wei)它(ta)是(shi)自(zi)然(ran)通江湖(hu)(hu)泊，所(suo)以我們(men)很難控(kong)制鄱陽湖(hu)(hu)流(liu)量。”

這也能解釋為什么鄱(po)陽湖有中國最“善(shan)變”的超級大湖之稱。鄱(po)陽湖水(shui)系較(jiao)為封(feng)閉(bi)，僅以湖口跟(gen)長江相通。其(qi)湖面在不同季節變化(hua)明(ming)顯，呈現“高水(shui)是(shi)湖，低(di)水(shui)似河”的景觀(guan)。

鄱陽湖的(de)(de)(de)豐水(shui)(shui)(shui)期大(da)(da)致(zhi)為7、8月。但今(jin)年8月，鄱陽湖已(yi)是“低水(shui)(shui)(shui)似河”了(le)。占(zhan)明(ming)錦表示，除(chu)了(le)高溫帶(dai)來的(de)(de)(de)高蒸發，今(jin)年降(jiang)(jiang)水(shui)(shui)(shui)也(ye)特別(bie)少。從6月23日到8月23日，江(jiang)西(xi)省平(ping)均(jun)降(jiang)(jiang)水(shui)(shui)(shui)量(liang)(liang)為126.3毫米，也(ye)破了(le)歷史(shi)極值。“可能(neng)北方的(de)(de)(de)朋友會(hui)覺(jue)得(de)這已(yi)經挺多了(le)，但江(jiang)西(xi)的(de)(de)(de)年降(jiang)(jiang)水(shui)(shui)(shui)量(liang)(liang)大(da)(da)概有1680毫米，并且6-8月也(ye)不(bu)是江(jiang)西(xi)的(de)(de)(de)少雨期，按(an)歷史(shi)平(ping)均(jun)值看，這兩個月的(de)(de)(de)降(jiang)(jiang)水(shui)(shui)(shui)其實會(hui)超(chao)過300毫米。”

數(shu)據(ju)來源：受(shou)訪者提供

鄱陽湖(hu)水(shui)域面(mian)積的反常縮(suo)水(shui)也(ye)如同蝴蝶效應(ying)般影響了(le)整(zheng)個生態鏈。人類與(yu)動物(wu)、農村(cun)與(yu)城(cheng)市、工業與(yu)農業，用水(shui)的矛(mao)盾加劇了(le)。

“水(shui)資源(yuan)充(chong)足時(shi)，大(da)家(jia)的用水(shui)矛盾是比較(jiao)小的。但現在因為水(shui)量(liang)太少了(le)，作(zuo)為產糧大(da)省(sheng)的江西，湖(hu)邊居(ju)民(min)要飲水(shui)、要灌溉，只能(neng)向鄱陽湖(hu)抽(chou)水(shui)，加(jia)劇了(le)對湖(hu)區生物的影響。”占明錦說。

“當(dang)下，我們優(you)先(xian)保障居民生活用水(shui)，然后(hou)(hou)是農業(ye)和工業(ye)用水(shui)，生態區的水(shui)資源保障優(you)先(xian)級(ji)現階段只能暫時放最后(hou)(hou)，這(zhe)也是沒(mei)有辦法的事(shi)。”

但高溫(wen)對(dui)生(sheng)態區的影響是滯后的，也是顯著(zhu)的，例如對(dui)候鳥(niao)。每年(nian)冬天(tian)，數十萬只鳥(niao)將飛至(zhi)鄱陽湖越(yue)冬，這(zhe)里(li)也是世(shi)界上最(zui)大的鴻雁越(yue)冬群所(suo)在地。

鄱陽(yang)湖(hu)冬季越冬候(hou)鳥 圖(tu)片來源(yuan)：南磯濕地保(bao)護區，萬松賢攝(she)

占(zhan)明錦表示，當前是(shi)魚(yu)類(lei)繁殖期，但高溫導致(zhi)水域(yu)大面(mian)積出現干旱，而(er)魚(yu)產(chan)卵(luan)通常產(chan)在水草上。“現在都變旱草了，卵(luan)一旦暴露在太(tai)陽下，就(jiu)死(si)掉(diao)了。魚(yu)的數量(liang)會受到不(bu)小影(ying)響。對越(yue)冬候鳥來說，食(shi)糧問(wen)題會比較明顯，可(ke)能就(jiu)會影(ying)響到冬候鳥的數量(liang)。”

越來越熱的天氣：偶然中的必然

對于全國所有地方的氣象(xiang)部門而言，氣候(hou)預(yu)測都是必選項工(gong)作。占明錦告訴每經記者，他們(men)也在做(zuo)區域氣候(hou)可(ke)行性論證(zheng)，即根據當(dang)地的氣象(xiang)觀測資(zi)料，對未來(lai)的氣候(hou)機制作預(yu)推，以求更(geng)好地預(yu)判復雜(za)的天(tian)氣系統對江西的影(ying)響。

“不(bu)論(lun)是(shi)天(tian)氣(qi)預報還是(shi)氣(qi)候預測(ce)，都(dou)是(shi)基于(yu)(yu)一定的(de)數(shu)(shu)學模(mo)型，也(ye)就(jiu)是(shi)說，都(dou)基于(yu)(yu)一定的(de)概率。但我(wo)們發現(xian)一個超乎意料的(de)現(xian)象，就(jiu)是(shi)當我(wo)們用耿貝尓函數(shu)(shu)、廣義極值(zhi)函數(shu)(shu)去反推什么‘百年一遇’的(de)概率，得出(chu)來的(de)數(shu)(shu)據(ju)遠遠低于(yu)(yu)實(shi)際觀測(ce)值(zhi)。這就(jiu)說明，氣(qi)候變化導致極端(duan)天(tian)氣(qi)事(shi)(shi)件(jian)增(zeng)多增(zeng)強，極端(duan)事(shi)(shi)件(jian)已經(jing)不(bu)太遵從概率分布了(le)。”占明錦稱。

概率(lv)的(de)偏差也反(fan)映(ying)在具體(ti)的(de)季節里。占明錦(jin)表示，一(yi)般(ban)八九月(yue)江西(xi)會受到1-2次(ci)臺風影響(xiang)(xiang)，氣象部門此前(qian)也寄希望(wang)于今(jin)年的(de)臺風能帶來(lai)一(yi)次(ci)充足的(de)降水，從而緩解高溫帶來(lai)的(de)旱情。但隨著時間的(de)推(tui)移，臺風影響(xiang)(xiang)江西(xi)的(de)信(xin)號越(yue)來(lai)越(yue)弱。

“其實(shi)江西自從2018年(nian)開始，受臺風的(de)影響次數(shu)就(jiu)逐漸(jian)減少，尤其是(shi)影響全境的(de)臺風。但今年(nian)它的(de)強度(du)(du)減弱速度(du)(du)也(ye)超出(chu)我們預期(qi)，只給江西贛南(nan)部(bu)分(fen)地區(qu)帶來了一(yi)些降水。”

鄱陽湖水域面(mian)積遙感(gan)監(jian)測影像圖 圖片(pian)來源：受訪者提供

占明錦(jin)表(biao)示，從(cong)已有(you)研究資料來(lai)看，當前我國(guo)的臺(tai)風(feng)(feng)影(ying)響(xiang)(xiang)區域更(geng)偏(pian)北(bei)，按(an)常規來(lai)說，江西處于受臺(tai)風(feng)(feng)影(ying)響(xiang)(xiang)的范圍內，但現在受臺(tai)風(feng)(feng)影(ying)響(xiang)(xiang)越來(lai)越弱。“的確(que)很(hen)奇怪，但目前也沒(mei)有(you)確(que)切(qie)的科學(xue)解釋，我們覺(jue)得(de)可能也是因為氣候變(bian)化導(dao)致氣候系統(tong)某些地(di)方出了問題。”

今年持續(xu)性的全國高溫事件，是一(yi)次特例，它(ta)一(yi)部(bu)分(fen)成(cheng)因來自大(da)氣環流(liu)的異(yi)常。但從(cong)氣候變化而言(yan)，這種高溫事件也是必然。

占(zhan)明錦向記者解釋道，氣候變(bian)化存在(zai)正反(fan)(fan)饋。“例如冰(bing)(bing)雪(xue)(xue)的太陽反(fan)(fan)照率(lv)很高(gao)，可以(yi)反(fan)(fan)射陽光，但(dan)隨著全球持續變(bian)暖，積雪(xue)(xue)積冰(bing)(bing)加速融化，露出(chu)土地，對陽光的反(fan)(fan)照率(lv)就下降了(le)，吸熱更明顯了(le)，就形成(cheng)了(le)一(yi)個正反(fan)(fan)饋。”

“導致全球(qiu)變(bian)暖的二氧化碳(tan)壽命很長，有(you)兩百年，但二氧化碳(tan)繞全球(qiu)一(yi)周(zhou)大概不到一(yi)個月。”占明錦說，“所以無(wu)論哪個國家排放的二氧化碳(tan)，最(zui)后承擔后果的都是全人(ren)類(lei)自己。”

極端天氣之下：人努力，天幫忙

鄱(po)陽湖的干旱影(ying)響廣泛。據江西省(sheng)應急廳統計，7月15日-8月23日17時，干旱災(zai)害已造成全省(sheng)11個(ge)設區市104個(ge)縣(xian)（市、區，含功能(neng)區）299.9萬人(ren)受災(zai)，農作物受災(zai)面積365.3千(qian)公(gong)頃，絕收27.6千(qian)公(gong)頃，直接經濟損失(shi)26.8億元。

面對影(ying)響，占明錦(jin)直言，除(chu)了“天幫(bang)忙”，也要靠“人努力”。

例(li)如(ru)，今年基于(yu)準確的(de)氣候(hou)預測，江西(xi)省(sheng)(sheng)防汛抗旱總(zong)指揮(hui)部通過(guo)科學(xue)調(diao)度(du)，利用汛期(qi)末期(qi)降水(shui)為省(sheng)(sheng)內水(shui)庫儲備(bei)了充足的(de)水(shui)源。而(er)江西(xi)省(sheng)(sheng)的(de)大中型水(shui)庫蓄(xu)水(shui)較(jiao)為充足也能(neng)在后(hou)續通過(guo)科學(xue)調(diao)度(du)，緩解農(nong)業(ye)灌溉(gai)用水(shui)的(de)燃眉(mei)之急。

占(zhan)明錦告訴(su)每(mei)經記者，其(qi)實每(mei)年(nian)江(jiang)西(xi)(xi)的(de)防汛抗(kang)旱指揮(hui)部都會問氣象局“汛期的(de)最后一(yi)次(ci)降雨(yu)是什么時(shi)候？”然后就利用這一(yi)時(shi)期把(ba)江(jiang)西(xi)(xi)大中型水庫的(de)水儲夠。

“在汛(xun)期(qi)蓄水風險太(tai)大了(le)，潰壩了(le)就危險了(le)，但是抓住汛(xun)期(qi)尾巴儲水很有(you)必要，因為江(jiang)西每(mei)年(nian)(nian)10月、11月都有(you)秋(qiu)(qiu)旱(han)，蓄水也是為了(le)應(ying)對秋(qiu)(qiu)旱(han)。其實每(mei)年(nian)(nian)我們都這樣(yang)做，只是沒想(xiang)到今年(nian)(nian)應(ying)對秋(qiu)(qiu)旱(han)成了(le)應(ying)對夏旱(han)。”占明錦(jin)說。

此外人工增雨(yu)也(ye)是緩解(jie)旱情的重要干預手段(duan)。不過，人工增雨(yu)并非(fei)憑空造雨(yu)。其需(xu)要等待有降雨(yu)的條件，再利用人工干預手段(duan)增強降雨(yu)量。

占明錦也(ye)告訴每經(jing)記(ji)者(zhe)，在高(gao)溫開始的(de)前(qian)一(yi)段時(shi)間(jian)，由于(yu)沒(mei)有人工增雨的(de)條件，也(ye)只能干等。但當受臺風影響的(de)區域(yu)具備了(le)(le)作業條件后，江(jiang)西就迅(xun)速展開了(le)(le)多(duo)次人工增雨作業。“像昨(zuo)天（8月(yue)23日）是14次，下了(le)(le)一(yi)些小雨，雖(sui)然不大，但先解燃眉之急。”

但人工增(zeng)雨(yu)的效(xiao)果也(ye)很難定(ding)量化評估，從當(dang)前已有的主要三種手(shou)段（煙爐(lu)作業(ye)、火箭炮作業(ye)、飛機作業(ye)）來看，飛機作業(ye)的范圍(wei)和效(xiao)果是最好的，不過也(ye)存在一定(ding)的危險性。

“人努(nu)力完了(le)，就希(xi)望(wang)天(tian)(tian)幫忙了(le)。希(xi)望(wang)接下來天(tian)(tian)氣帶來降雨(yu)的(de)信(xin)號。”占明(ming)錦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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