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經記者｜張蕊    每經編輯｜陳旭    

2月9日，鐘南山團隊發布論文，揭示新型冠狀病毒感染的多項臨床特征。

這篇題為《Clinical characteristics of 2019 novel coronavirus infection in China》（《中國新型冠狀病毒感染的臨床特征》）的論文，發布在預印本（preprints）平臺medRxiv上。

該研究從國內31個省區市的552家醫院中提取了1099例經實驗室確診的新型冠狀病毒感染的肺炎患者數據，是迄今為止最大規模的臨床樣本分析。鐘南山為其通訊作者。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此后一篇名為《吸煙者感染新冠病毒率遠低于非煙民？鐘南山首篇論文出爐》的文章便悄然傳播開來。該文作者在分析論文中披露的數據后得出結論：吸煙者感染率明顯遠低于非煙民！

該文一出，在很短時間內閱讀量就超過了10萬+，同時被大量轉載，更有不少煙民在各種微信群擴散，聲稱“吸煙能預防肺炎，多抽煙保健康”。事實果真是如此嗎？

圖片來源：新華社

鐘南山團隊回應：根本不同意

《每日經濟新聞》記者查詢發現，發表該文章的公眾號名為“姚講姚說課堂”，該號自稱“行業最具特色的煙草培訓課堂”，在歷史消息中發布了大量關于煙草行業的文章，賬號主體為個人。

目前，該公眾號中的這篇文章已刪除，不過記者發現在其同名搜狐號主頁中文章依然存在，截至記者發稿時，已達到76萬+閱讀。

該文截取前述論文中的一組臨床數據：1099病例中有927例沒吸煙史，占85.4%；有21例曾有過吸煙史，占1.9%；現在吸煙并且感染的病例有137名，占比12.6%。文章就此得出“吸煙者感染率明顯遠低于非煙民”的結論。隨后，文章用較大篇幅鼓吹煙草能夠“驅邪治病”。

在北京市控煙協會會長張建樞看來，鐘南山團隊論文中只是將吸煙者、非吸煙者和曾有吸煙史的患者進行了分類標注，根本沒有“吸煙者感染率遠低于非煙民”這一結論，該公眾號對論文數據進行了斷章取義的解讀。

他在接受北京青年報采訪時表示，北京市控煙協會已經跟鐘南山團隊取得了聯系，對方回應稱根本不能同意這種說法，正在研究，隨后將作出反應。

事實上，前述論文統計的樣本數字為1099例，而截至2月12日24時的最新數據顯示，累計報告確診病例已達59804例，樣本數量相對較小，本不宜過度解讀。

鐘南山院士2月11日接受央視采訪時表示：這篇文章是一個預印版（pre print server），預印版本身就需要征求更多的同行意見。按照預印版的官方要求，其信息并不能給媒體引用，也不能指導臨床，必須要經過同行評議。

他強調，“關于未發表的文章部分信息不應該被過度解讀。”

張建樞也表示，用137例吸煙者的小樣本來分析吸煙與感染新冠肺炎的關系，根本沒有統計學意義。而且該公眾號文章又無視在重癥患者中本身患有肺部疾病的患者死亡率高這一事實。

退一步講，即便是分析這一1099人的樣本，也不能輕易得出這一結論。

在1099個病例中有459個女性，而女性吸煙者占比本就很低。640位男性病例中，15歲以下的有9名，15歲以上的631人中，曾經有吸煙史現在已不吸煙的有21個，目前仍在吸煙的有137例。因此，有吸煙史的男性患病比例約為25.03%，并不算低。

吸煙不可能預防病毒感染

回溯歷史，早在SARS時期，就曾出現過“吸煙可以預防SARS”的謠言。

造謠者聲稱，全國幾乎沒有吸煙者因SARS而死亡。煙是納米級的，煙油覆蓋在肺細胞表面形成了緊密的防護層，相當于給每個細胞戴了一個納米級的口罩，比微米級K90口罩還細微和致密，因此可以阻擋病毒。

當時一份香港特區的研究報告顯示，對447名因嚴重急性呼吸系統綜合癥而進行SARS篩查的數據進行分析，發現其中有381人是非吸煙者，46人血清檢查確診SARS，比例是12%；相比之下，吸煙者有66人，只有2人確診是SARS，比例為3%。

這似乎的確能讓人產生“吸煙者感染SARS比例更小”的錯覺，不過，研究者在校正了性別、醫護職業、與患者接觸史等方面的偏差后，結論為：吸煙者與非煙民在統計上并沒有明顯區別。

又有人說了，即便吸煙者會感染病毒，但因為病毒在體內不能繼續感染繁殖，病癥還是會比不吸煙的人輕。真是這樣嗎？

加拿大有研究顯示，在10例SARS病例中，4人有吸煙史，情況都比較嚴重，全都需要使用呼吸機；而其余6例不吸煙的患者，只有1人需要使用呼吸機。

當然，這些都是小樣本數據，但至少能說明一種可能性：吸煙者如果被SARS病毒感染，后果可能更嚴重。

事實上，當年為了辟謠，香港特區衛生部門專門在問答帖里進行了解釋：吸煙不僅不能預防感染SARS病毒，還會減弱身體抵抗力，增加受到感染的機會；吸煙時，手會重復而頻密地觸摸或接近到自己的口和鼻，病毒會較容易經此途徑而感染；再者，吸煙時因不戴口罩，也會減低對自己的保護。

對于此次“吸煙可預防新冠肺炎的”謠言，科普類微信公眾號“果殼”早在1月21日就辟謠稱，吸煙不僅不能預防病毒感染，還會降低身體抵抗力；吸煙時，手會反復觸碰口鼻，病毒反而更容易進入身體；吸煙時不能帶口罩，也會因此降低對自己的保護。同時，“沒有吸煙者因SARS死亡”更是沒有任何數據支持。

圖片來源：新華社

老煙民本身抵抗力更差

有網友近日在百度問醫生平臺表示，我父親喜歡抽煙，憋時間長了就要到戶外抽煙，有時候還會幾個煙友聚在一起抽，這樣會有什么風險么？

對此，北京朝陽醫院綜合科主任醫師王曉娟表示，煙草本身對呼吸道就有損害，此外還容易造成慢性支氣管炎等病癥，從醫生的角度來講，對所有人我們都是建議要戒煙的。現在特殊時期，更不建議吸煙，更不要說聚在一起吸煙了。

首都醫科大學宣武醫院胸外科首席專家支修益在接受媒體采訪時也表示，從科學的角度看，吸煙能預防新冠肺炎的說法是沒有科學依據的。有的老煙民抽煙時間長，患有慢性氣管炎、慢性支氣管炎、慢性阻塞性肺疾病，本身抵抗力較差，得任何疾病的幾率都要明顯高于非煙民。

2月5日，成都呼吸健康研究所李國平團隊在medRxiv發文證明，所有人都是新冠病毒易感人群，而經常吸煙的人更易被病毒感染。

該文章在總結中指出，新冠病毒感染是一個嚴重的公共衛生問題，由于人與人之間的傳染性很強，它需要得到不斷更深層次的研究。“就我們目前的結果來看，健康人群和慢性呼吸道疾病患者ACE2（血管緊張素轉換酶）表達沒有顯著差別，他們的易感性相似；但基于ACE2在吸煙個體中的表達，我們推斷長期吸煙可能是新冠病毒感染的一個危險因素。”

據悉，煙草燃燒時，會產生含4000多種化學物質，許多物質都是有毒有害的，其中69種物質還具有致癌性。尼古丁可以導致煙草成癮；焦油可以黏附在氣管等人體器官上，影響其功能，長期可以致癌；氧化碳會破壞血液輸送氧氣的功能，從而影響到全身器官。

封面圖片來源：新華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