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人天

近期，傳(chuan)統商業銀行(xing)與(yu)以余額寶為(wei)(wei)代表的互聯網金融(rong)企業的競爭(zheng)日益白熱(re)化。筆者(zhe)(zhe)認為(wei)(wei)，這(zhe)正(zheng)是金融(rong)改(gai)革破局(ju)所需要(yao)的，因為(wei)(wei)改(gai)革攻堅既需要(yao)被改(gai)革者(zhe)(zhe)充分暴露，也(ye)需要(yao)改(gai)革者(zhe)(zhe)據理(li)力爭(zheng)，更需要(yao)公眾(zhong)輿論推(tui)動(dong)。

金融改革需“奇兵”

中國(guo)(guo)現行金(jin)融(rong)(rong)制度已經(jing)嚴重(zhong)阻礙經(jing)濟的(de)可持續發展(zhan)，到了必須加以(yi)(yi)改革的(de)地步。但是，如果進行改革就勢必破壞商業(ye)銀(yin)行的(de)固化(hua)利益，導致地方政(zheng)府與銀(yin)行形成的(de)利益共同體(ti)強烈反彈，一個以(yi)(yi)經(jing)濟發展(zhan)需要融(rong)(rong)資(zi)為(wei)借口(kou)，一個以(yi)(yi)金(jin)融(rong)(rong)安全關系(xi)國(guo)(guo)家穩定為(wei)理(li)由，都對(dui)改革推進構成掣肘。

客觀上(shang)，中央(yang)政府需要(yao)一(yi)個體制外第三方力量作為金融改革開路先鋒，或者說需要(yao)一(yi)股避免正面強攻的迂回包抄奇兵(bing)，余額(e)寶應運(yun)而生(sheng)。一(yi)開始，余額(e)寶是一(yi)種舊金融中介們還沒(mei)有充分(fen)認識的新事(shi)物，因此(ci)在余額(e)寶出現初期沒(mei)有給予(yu)足夠重視，給余額(e)寶提供(gong)了迅(xun)速壯大的機會(hui)。

隨(sui)著余(yu)額寶(bao)規模日益(yi)龐大，商(shang)業(ye)銀行(xing)才感受(shou)到(dao)切(qie)膚之(zhi)(zhi)痛(tong)，開始(shi)組織(zhi)反(fan)擊(ji)。有(you)人(ren)攻擊(ji)余(yu)額寶(bao)導致貨幣市場資金短缺，危(wei)害國家經濟(ji)(ji)安(an)全，以聳人(ren)聽聞的“吸血鬼”概念加以妖魔(mo)化(hua)，并強烈要求政(zheng)府取締余(yu)額寶(bao)，急于(yu)置之(zhi)(zhi)死地而后快。可見，銀行(xing)的反(fan)擊(ji)立足點還是企圖以國家經濟(ji)(ji)安(an)全為(wei)理由(you)將(jiang)政(zheng)府牢(lao)牢(lao)捆綁在利(li)益(yi)共同體之(zhi)(zhi)內，夢想繼續“靠山(shan)吃山(shan)”。

余(yu)額寶到底(di)對銀(yin)行(xing)產生(sheng)了什么致(zhi)命威(wei)脅，導(dao)致(zhi)銀(yin)行(xing)產生(sheng)如此強烈的(de)危機感？

第一，由于(yu)互(hu)聯(lian)網金(jin)融(rong)中介使高(gao)利率金(jin)融(rong)商品生產者和消(xiao)(xiao)費者聯(lian)系更(geng)方便、交易成本更(geng)低(di)，并(bing)且(qie)也具(ju)有高(gao)信用度，從(cong)而使消(xiao)(xiao)費者更(geng)易于(yu)獲得(de)比銀行(xing)存款更(geng)高(gao)的收益(yi)和服(fu)務(wu)。因(yin)此，就必然(ran)導致金(jin)融(rong)消(xiao)(xiao)費者用腳(jiao)投票，將(jiang)存款資源從(cong)銀行(xing)搬(ban)到互(hu)聯(lian)網金(jin)融(rong)。這無(wu)疑損(sun)害了提供傳統金(jin)融(rong)中介服(fu)務(wu)的商業銀行(xing)的利益(yi)。

第(di)二，當存款(kuan)大搬家之(zhi)后(hou)，儲戶不再到銀(yin)(yin)行(xing)辦業(ye)務，銀(yin)(yin)行(xing)就失去了坐在營業(ye)廳、儲蓄所利用(yong)國(guo)家銀(yin)(yin)行(xing)公(gong)信力(li)兜(dou)售逃避(bi)存貸比、信貸額度、資(zi)本充足(zu)率(lv)等監管的銀(yin)(yin)行(xing)理財(cai)產品牟取暴利的機會，豈(qi)能不急(ji)？

第三，在存款(kuan)資(zi)(zi)源(yuan)分(fen)散之后，銀(yin)(yin)行(xing)(xing)(xing)將被迫(po)與余額寶們競爭融資(zi)(zi)客(ke)戶，因(yin)此銀(yin)(yin)行(xing)(xing)(xing)企(qi)圖再上浮優質貸(dai)款(kuan)客(ke)戶的利率是很困(kun)難的，更多(duo)只(zhi)能(neng)從自(zi)(zi)身利潤(run)中割肉(rou)。同(tong)時，銀(yin)(yin)行(xing)(xing)(xing)必(bi)須給次級貸(dai)款(kuan)客(ke)戶上浮利率，從而既(ji)加大(da)自(zi)(zi)身風險系數，又(you)損失貸(dai)款(kuan)客(ke)戶資(zi)(zi)源(yuan)。這一切，不能(neng)不讓銀(yin)(yin)行(xing)(xing)(xing)惱火。

余額寶力量之源

余額寶的(de)本質是什(shen)么？其(qi)攪動中(zhong)國金融(rong)一潭死水的(de)力量從何而來？

就(jiu)產(chan)(chan)品自身(shen)而言，余(yu)額寶的本(ben)質就(jiu)是以互聯網(wang)為交易渠(qu)道的新型金融中(zhong)介(jie)。它是一(yi)個把金融商(shang)(shang)品生(sheng)產(chan)(chan)者(zhe)和金融商(shang)(shang)品消費者(zhe)高效(xiao)聚合(he)在一(yi)起的互聯網(wang)中(zhong)介(jie)服務商(shang)(shang)。

這類互(hu)聯網(wang)中介(jie)服務(wu)商還有(you)一個共同(tong)特點，就是(shi)秉持“薄利多(duo)銷”的(de)(de)經(jing)營理念，力求以低利潤率的(de)(de)高(gao)水平服務(wu)獲(huo)(huo)得盡(jin)可能多(duo)的(de)(de)用戶，有(you)的(de)(de)甚至以初期無利潤的(de)(de)高(gao)水平服務(wu)獲(huo)(huo)得市場(chang)占(zhan)有(you)率，待(dai)人(ren)氣爆棚之后(hou)才逐漸開(kai)始嘗試(shi)收費服務(wu)。之所以如此，是(shi)因為(wei)互(hu)聯網(wang)企業一開(kai)始就處于充分的(de)(de)市場(chang)競爭環境之中，善待(dai)客(ke)戶是(shi)互(hu)聯網(wang)企業求生存的(de)(de)基礎(chu)和前提。

但互聯網技術、高收益(yi)率(lv)和“薄利(li)多銷”理念只(zhi)是(shi)余額寶成功的基(ji)礎(chu)條件，而(er)不是(shi)其(qi)獲得成功的關鍵因素(su)。

金融產(chan)(chan)品(pin)成功(gong)的關鍵(jian)是(shi)信用。無論債券、股票(piao)、基(ji)金乃至(zhi)房地(di)產(chan)(chan)和收(shou)藏品(pin)，金融產(chan)(chan)品(pin)和類金融產(chan)(chan)品(pin)的價格歸根結底取決于產(chan)(chan)品(pin)的信用，即產(chan)(chan)品(pin)向消費(fei)者履行保值(zhi)增(zeng)值(zhi)承諾(nuo)的能力，這決定著消費(fei)者是(shi)否購買以及愿意以什么價格購買，就(jiu)像相信房價漲幅大于資(zi)金利率的投(tou)資(zi)者才會購買房屋。

1970年代(dai)初布雷頓森林體系(xi)崩(beng)潰之后，脫離了黃(huang)金硬(ying)通貨制(zhi)約的(de)(de)現代(dai)金融體系(xi)就(jiu)幾乎完全建(jian)立(li)在(zai)信用基(ji)礎之上(shang)，捆綁(bang)國家信用的(de)(de)純紙(zhi)幣及其(qi)各種衍生準(zhun)貨幣泛濫全球。作為攪局力量的(de)(de)余(yu)額寶(bao)，本身也必(bi)須具(ju)有過(guo)硬(ying)的(de)(de)信用度，否則將(jiang)會在(zai)大型銀行面前(qian)不堪一擊(ji)。

余額寶成(cheng)功的關鍵(jian)因素來(lai)自阿里巴巴集團乃(nai)至馬云(yun)個人(ren)的實力作為信(xin)用背書，再加上(shang)名(ming)企名(ming)人(ren)的新聞宣傳效應形成(cheng)的信(xin)用度(du)提升，正因為很多(duo)人(ren)通過新聞了解到余額寶并(bing)相(xiang)信(xin)自己的財(cai)富(fu)能夠得到保值(zhi)增值(zhi)，才會趨之若鶩。這與傳統商業銀行借助(zhu)國家信(xin)用達到高信(xin)用度(du)如(ru)出一轍。

余(yu)額寶(bao)既頭頂互聯網(wang)思維的(de)新(xin)光(guang)環，也(ye)腳踏信用這(zhe)一(yi)金(jin)融業最(zui)古老的(de)“舊(jiu)(jiu)”基(ji)礎(chu)。正(zheng)因為余(yu)額寶(bao)擁有新(xin)“舊(jiu)(jiu)”結合(he)的(de)革命性(xing)力(li)量，因此才能夠(gou)對“靠(kao)山吃山”的(de)銀行巨無霸構成威脅，而這(zhe)一(yi)點(dian)是銀行家們(men)一(yi)開(kai)始沒有充分認識到(dao)的(de)，他(ta)們(men)或許認為自己(ji)的(de)信用優勢不可(ke)撼動(dong)，余(yu)額寶(bao)難(nan)成大器(qi)。

銀行無需過度緊張

監管層用余(yu)額寶迫使商業(ye)銀(yin)(yin)行自動(dong)收縮影子銀(yin)(yin)行業(ye)務對中(zhong)國經濟去(qu)(qu)杠(gang)桿、去(qu)(qu)泡沫(mo)是非常正確的政策選(xuan)擇(ze)，有利于金融體系(xi)正常化。

事實(shi)上(shang)，根據(ju)人民(min)銀行公布的2013年(nian)四季度貨(huo)幣(bi)政策報(bao)告顯示，貸(dai)款利(li)率出現明顯分(fen)化，其中企業一般(ban)貸(dai)款利(li)率穩(wen)定，且(qie)下浮、大幅(fu)上(shang)浮比例均(jun)擴(kuo)大，意味著(zhu)優質信(xin)貸(dai)需求回落、低質信(xin)貸(dai)風險增加。

這(zhe)說明商業(ye)銀(yin)行貸款行為在余額寶沖擊之下(xia)變得相對趨于(yu)良(liang)性，開始(shi)降低利率貸款給經濟(ji)(ji)效(xiao)益優秀的(de)(de)(de)(de)企業(ye)，而對高風險的(de)(de)(de)(de)地(di)(di)方政府(fu)融資(zi)平臺和(he)房(fang)地(di)(di)產(chan)(chan)業(ye)收緊(jin)信貸，這(zhe)對于(yu)控制地(di)(di)方債務危(wei)機(ji)和(he)房(fang)地(di)(di)產(chan)(chan)泡沫是有益的(de)(de)(de)(de)。當然(ran)，商業(ye)銀(yin)行正常(chang)化必然(ran)意味著暴利的(de)(de)(de)(de)消失，但(dan)這(zhe)卻(que)是中國經濟(ji)(ji)的(de)(de)(de)(de)福(fu)音。

從2014年(nian)全國“兩會(hui)”期間央(yang)行(xing)領導明確表態不會(hui)取締余額寶(bao)、鼓勵創新來看，銀(yin)行(xing)遲來的反(fan)抗受挫，因為余額寶(bao)及其蜂擁而(er)出的追隨者(zhe)已經打破(po)了(le)銀(yin)行(xing)固有(you)的格(ge)局，形成(cheng)了(le)日(ri)益壯大的第三方(fang)力量，甚至迫(po)使銀(yin)行(xing)自己(ji)也紛(fen)紛(fen)推(tui)出類余額寶(bao)。但正(zheng)因為有(you)銀(yin)行(xing)獲利者(zhe)的強烈反(fan)彈，監(jian)(jian)管層(ceng)也可以(yi)理所當然地對互聯(lian)網金融企業加強管制(zhi)，以(yi)平衡體制(zhi)內外力量，因此(ci)就(jiu)有(you)了(le)央(yang)行(xing)限(xian)制(zhi)第三方(fang)支付的政策。雖然其中拿捏并不一定得當，但監(jian)(jian)管層(ceng)始終會(hui)追求改(gai)革(ge)與穩(wen)定并重的方(fang)針。

其實，銀行可以和余(yu)額(e)寶形成一種正常的競(jing)爭關系(xi)。只要改變心態，直面市場競(jing)爭，銀行并(bing)非毫無(wu)勝算，無(wu)需過度緊張，非要置人(ren)于(yu)死地。

因為儲戶存(cun)(cun)款去向不僅僅取決于利率高低，還(huan)取決于可靠性。國有商(shang)業銀行相(xiang)對于私營企業，仍然具有信用優勢，當下的許多中國人就因為擔心余額寶們的資(zi)金安全問(wen)題而(er)寧愿把錢存(cun)(cun)在年利率0.35%的活期存(cun)(cun)款里。

正因如此，央行行長周(zhou)小川在2014年全(quan)國“兩會”期間不失時(shi)機(ji)地宣布存款(kuan)(kuan)利(li)率(lv)管制(zhi)放開(kai)在望。可想而(er)知，一(yi)旦存款(kuan)(kuan)利(li)率(lv)管制(zhi)放開(kai),銀行存款(kuan)(kuan)利(li)率(lv)上升,余額寶的發展勢頭(tou)就將(jiang)受到遏制(zhi)，對(dui)銀行的威(wei)脅程度就會下降(jiang)，市場競爭態勢將(jiang)趨于階段(duan)性均衡。